顯而易見,公羊無暄投映出的棋盤虛影,能夠跟趙青這邊的星河之象形成對峙之態(tài),本質上是相似的東西,時時刻刻發(fā)生著極其復雜玄奧的變化,以道演法,以法闡術,起到加持戰(zhàn)力的效果。
剎那間,這張棋盤便擴張到了占據半邊大廳的程度,然后蔓延到了外界,將其間一切的事物都附上了一層奇異的立體網格,每個網格內均顯露出廣闊虛無的韻意,予人以空間扭曲壓縮的感覺。
只是棋盤虛影雖有不斷對外侵染的趨勢,但在趙青這個方向上,卻被她先前在地上劃出的那條劍痕完全擋在了外面,就像遇上了一堵不可逾越的空間屏障,止住了膨脹的勢頭。
也就是在這個瞬間,當公羊無暄為此眼中稍顯異色之際,大致搞明白了場上變故的鄭旦,以及此處莊園的管事樊叔,兩人一明一暗,一前一后,各自發(fā)出了迅猛的攻擊。
伴隨著倏然亮起的五彩光罩,六十四柄金劍虛影首尾相連,紛紛激射而出,瞄準了敵人的胸口,每一柄飛劍的氣息都在隱隱生出共鳴,仿佛合而為一,鑄就了一桿細長的投矛。
這是鄭旦經過路上趙青的指點,初步掌握了“八極劍影困陣”的運用之法,在確認對方是敵非友之時,立即作出的反應。
而在距離她十數丈外的側門回廊之處,目睹主上驚人異變的胃氏下屬巫師樊叔,垂在身側的右手手指劇烈的顫抖起來,五根手指上的血肉迅速萎縮,如同枯萎的花朵般片片凋落;
深深地凝望著已變成老者模樣、隨手將青銅長殳拋出插落于地的公羊無暄,他整只右手在空中化為了灰黑色的粉末,集中形成了一團凝而不散的黑霧,朝著對方所在的位置籠罩而去。
在黑霧前行的路途上,木質梁柱、青銅大柜、數十串垂落成簾的珍珠,沒有起到半點阻撓的作用,反而被腐蝕溶解化作了一攤攤渾濁的黑水,令下方的地板多出了好幾個極速擴張的坑洞。
然而,無論是鄭旦全力激發(fā)下運使的玉符劍陣,還是這名巫師付出相當代價釋放的腐蝕氣霧詛咒,都被公羊無暄淡然以對。
在一種無形力量的操控下,六十四道似被金線串成一條的劍影,仿佛失去了它們的目標,圍繞他周身胡亂飛行,不斷撞入腐蝕黑霧的范圍內,與之進行消解的對抗。
似乎并太在意鄭旦釋放出的這八極劍影困陣的殺招攻擊,公羊無暄只是揮出幾道氣勁隔空一抓一扯,便將那些已從直線被打亂成曲線的金劍虛影逐一抓入手中,捏爆化作了純粹的元氣。
隨后他雙手結印,向前一推,身前的那些黑霧腐蝕之氣便如海潮般被向后一卷而開,將正從另一方向凌空撲來的巫師樊叔一下子沖了個措手不及,只能咬破舌尖噴出一團收縮不定的血色火球,試圖抵抗。
早已預判到對方的反應,只見公羊無暄身形向前疾閃數步,徑直與被腐蝕黑霧腐蝕到一定程度而轟然一聲爆裂的火球相撞到一起,待到黑霧散去之時,便已看到一顆已融作白骨的頭顱跌落下來。
雖說此刻公羊無暄的實力發(fā)揮,幾已不在趙青之下,但他能夠完全無視樊叔的黑霧絕招,亦有其人掌握胃氏嫡系手段,對此有所免疫的緣故,因而可于一招之內,當面擊殺了這個對胃峪忠心耿耿的手下。
下一瞬,伴隨著他周邊棋盤網格的一陣扭曲,黑白之色倒轉,體表仿佛化作陶瓷的公羊無暄竟于眾目睽睽之下,身形驟然消散不見,疑似進入了隱形的狀態(tài),屏蔽了近乎一切的探測手段。
……
與此同時,默默探查著棋盤投影內中虛實的趙青,迅速體悟這通過擬態(tài)的四維空間創(chuàng)造一個精神上的額外維度,以此實現在旁人眼中的幻化隱形,且使得其神意在虛影范圍之內不再受到空間距離限制的原理。
發(fā)覺自己嘗試了多種手段,仍僅能確認對方在棋盤空間內的大致方位,她的心中警惕不已,悄然感應到對方所在之處的天地元氣,有相當一部分的活性發(fā)生了改變,變得黏稠、沉重起來。
能夠較深入地干涉元氣法則,令一片區(qū)域內天地元氣的基礎性質出現變化,適應自身,排斥敵人,可見對方雖只是附體作戰(zhàn),但仍可發(fā)揮出部分本境的能力,這就比較難對付了。
目前看來,論及對于大道的領悟,雙方似乎在同一個層級上,對于天地元氣的掌握操控,有著干涉元氣法則能力的對方,畢竟是活過數百年歲月的老牌強者,大概率更勝一籌,自己難有優(yōu)勢可。
因此,想要取得戰(zhàn)斗中的優(yōu)勢,擊敗這個手段高明的敵人,乃至于滅殺其附體的意念,以防引來某個邪惡組織的報復,就應該在關鍵的招式、戰(zhàn)術,以及自己提前準備的道具上著手。
純以殺傷力而論,那個名為樊叔的巫師釋放的腐蝕咒術,理論上有一擊之內融解神勁武者的能力,但由于該術法屬于水系的范疇,對精擅土系和水系上位術法的敵人失效,甚至反而助對方加速練成了一門可令體表瓷化的秘術。
毫無疑問,想要對付這等不知藏了多少門奇功絕藝的真正強敵,絕不能使出任何會被他反向利用的手段,應該步步為謀,捉摸透對方的戰(zhàn)斗習慣,且過程中不露半點破綻。
考慮到敵人實力的根基,其人最大的依仗,似乎正是這片棋盤空間,而自己在相較于主世界空間薄弱的黃易世界,對虛空的性質與變有過大量研究,倒也不是不能嘗試針對性的破解。
心念及此,趙青一手伸臂攔下了因劍符需一段時間恢復,而準備激發(fā)另一件新玉符的鄭旦,示意對方做好安撫月波、旋波等人的工作就行,一手輕握的玄冰傘,則在極速旋動之下開始肢解。
剎那間,數十根細長的玄冰傘骨彼此分離,懸浮在她周身數丈以內,初看之下,似乎是一柄柄內外均閃爍著銀亮符紋的墨色飛劍,繼續(xù)細觀下去,便會發(fā)覺這群飛劍的方位隱約對應著人體經絡的形態(tài);
只見劍身上每一枚符紋凝聚形成的元氣節(jié)點,就相當于經絡之中至關重要的穴竅,互相連成一片,那便是一具頭腳距地面等高的冰劍化身,仿若自成生命,可以運行獨立的元氣循環(huán)。
《天兵煉形引氣法》之煉形篇,以“神藏意,血藏魄,肉藏靈,脈藏氣,骨藏鋒”為總綱,旨在將修行者打造為一件無堅不摧的神兵;
而趙青在詳加參悟之后,則于此戰(zhàn)反其道而行之,用數十柄金屬化的玄冰劍煉出了一尊殺傷力超過絕大多數“天人合一”境煉氣士的臨時劍體分身,以此作為她進攻時的輔助。
當玄冰劍身驟然凝聚而成,裹挾著千萬道晶瑩的劍氣,朝著棋盤空間疾飛而出,試圖探測出此間玄妙之際,她手中的毫曹子劍倏然變得幽暗起來,仿佛化作了一個吸引周圍光芒的黑洞。
伴隨著一股沉寂悲涼的氣息,趙青頭頂星河異象對天地元氣的虹吸,速度猛然暴漲了數倍,盡管隔著廳堂屋頂的阻隔,仍有無盡的光芒倒灌而入,四周變得明亮無比,仿佛連漫天的星光都像是被牽引了下來。
只見無數根盤旋著被吸入毫曹子劍內部的光線,形成了億萬圈連成一片的薄光子環(huán),但神兵青金色的表面,卻變得越發(fā)幽黑起來,像是黑色的純凈琉璃,更像是照映出了無比深邃的夜空。
下一瞬,當棋盤虛影內不斷掃蕩的玄冰劍體進一步鎖定公羊無暄位置之際,一輪幽暗的月輪在趙青的身前迅速生成,以似緩實快的速度升至空中,背后仿佛拖曳著一片星河,然后猛然下墜,落向敵人的方位。
……
對于“毫曹”此劍,著名品劍大師薛蝕評價曰:“夫寶劍五色并見,今毫曹五色黯然無華,殞其光,亡其神,此劍不登斬而辱,則墮于飲中矣?!?
也就是說,毫曹劍的本體,在薛蝕評價之時,似乎是因為長時間以來戰(zhàn)斗次數過少而自認為受到了侮辱,劍中之靈失去了往日的光輝與神韻,所以品階跌落,黯然無華。
與它同出一爐的那些子劍,亦受到了主劍神靈凋亡的影響,靈性大幅衰退,神兵沉寂難以喚醒,因而價值暴跌,失去了他們主人的重視,從近乎中品神兵的地步,淪為了下品神兵中的底層。
唯有注入其中的劍意與戰(zhàn)意,兩者強到一定的境界,方可令毫曹子劍的靈性自發(fā)復蘇,釋放出它積蓄上百年的殞光、亡神意境,通過斬殺強敵的方式,逐步恢復到它巔峰時刻的威能。
并不清楚這里面的奧秘,一直以為下品神兵的靈性都是如此難以喚醒的趙青,當她注意到毫曹子劍竟自發(fā)地釋放出了遠超沉寂狀態(tài)的力量之時,心中不禁生出了驚訝之意,同時對此戰(zhàn)的勝利,有了絕對的信心。
劍出之際,同樣有著一柄毫曹子劍的鄭旦,亦倏然感應到手中神兵生出的共鳴,劍尖處有一顆幽暗的流星,徑直穿透了她周身布下的防護光罩,匯入了那輪蝕月之中,看似并不起眼,卻令月輪下墜的速度變快了幾分。
在進入棋盤空間的范圍之后,幽暗蝕月的速度忽然間一滯,仿佛穿梭到了另一處空間被拉長的異域,沿途經過的一切網格,皆被染上了最深沉的黑色,再不見其內原本存在的事物。
這是一種超乎想象的朽化之力,可令區(qū)域之內的元氣在活化與沉寂兩者之間,剎那間經歷千百次的翻轉,將其中的精神、物質沖刷分解至微粒的狀態(tài),粉碎敵人過往曾遺留下來的痕跡。
由于“六氣”境修行者有著操控元氣法則的能力,對不到該境界的修者有著宛如降維打擊的巨大差距,想要以下伐上,就必須得充分利用同樣有著部分該特性的神兵、半神兵,否則幾與送死無異。
而若是兩名對元氣法則操控能力相近的“六氣”境修者交戰(zhàn),由于雙方都可強行禁錮大范圍的天地元氣流動,以至于無外力可借,必須靠本身積蓄的法力對敵,甚至為了減少攻擊在途中所受的干擾,采用近身搏殺的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