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躬身退下,輕輕帶上房門,方才敢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方才在屋里,她只覺得冷,可這會兒一出來,被廊下的風一吹,才發(fā)覺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她不敢耽擱,快步走向廚房,一改往日的溫和,板起了臉對管事婆子吩咐道:“世子妃身子虛,吩咐下去,燉盅上好的血燕,用文火仔細煨著,不得有半點差池。”
管事婆子見她神色鄭重,不敢怠慢,連忙應下。
春桃站在原地,看著小丫鬟們忙碌起來,腦子里卻不自覺地回想起方才鐘毓靈捏著那塊龍須糖,一塊接一塊吃下的模樣。
二公子送來的糖,世子妃似乎很喜歡,一連吃了好幾塊。
春桃心里一動,世子妃太瘦了,一陣風就能吹跑似的,得好好養(yǎng)著才行。她想起府外街角那家“聞香齋”,他家的桂花糕乃是京城一絕,入口即化,甜而不膩。
“燕窩粥先燉著,我出去一趟,給世子妃買些點心?!彼齺G下一句話,便腳步匆匆地出了府。
剛走到街口,就覺得今日的氣氛格外不同,三三兩兩的人聚在一起,交頭接耳,神色間滿是興奮和探究。
春桃豎起耳朵,只聽得只片語飄了過來。
“鎮(zhèn)南侯府……家法……”
“打得那叫一個慘,聽說半夜里,打更的都聽見鬼哭狼嚎的……”
她心頭一跳,腳下步子放緩,狀似不經意地湊到一個茶攤邊上。
只聽一個搖著蒲扇的胖大叔壓低了聲音,唾沫橫飛地說道:“你們是不知道,我那大侄子就在侯府當差,說昨兒個夜里,鎮(zhèn)南侯不知為何勃然大怒,把那位宋氏夫人拖到院子里,當著全府下人的面,打了三十板子!”
“我的天爺!”旁邊一個婦人驚得捂住了嘴,“這得是犯了多大的錯?宋氏夫人不是一向最得侯爺寵愛嗎?”
“誰說不是呢!這里頭的門道可就深了!”胖大叔一臉神秘,“肯定是宋氏背地里做了什么天大的錯事?!?
立刻就有人跟著道:“要我說,八成是這宋氏在外頭不干不凈,跟人有了首尾,被侯爺抓了個正著!不然一個男人,哪至于對自己的婆娘下這么重的手?這可是奇恥大辱!”
這話一出,周圍頓時響起一片恍然大悟的抽氣聲,議論聲更大了。
“有道理!肯定是偷人了!”
“嘖嘖,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看著端莊,骨子里竟是這等貨色!”
“怪不得侯爺要半夜動手,這是家丑不可外揚,想趕緊處置了,誰知動靜太大,還是傳了出來!”
春桃站在人群外圍,聽著那些越來越離譜、越來越污穢的猜測,心中卻沒有半分不適,反而涌起一股奇異的快意。
她當然知道宋氏為何挨打,那是因為毒害世子妃的陰謀敗露了!
可這些人不知道。
他們猜得越不堪,傳得越離譜,對宋氏的打擊就越大。一個注重名聲的侯府夫人,被全京城的人當成偷人的蕩婦,這比直接殺了她還讓她難受!
春桃只覺得胸口那股被碧水下毒的惡氣,此刻終于徹底舒了出來。
她冷笑一聲,轉身擠出人群,步履輕快地走向“聞香齋”。
“店家,勞駕,給我包兩斤你們這兒最好的桂花糕?!?
買了點心,春桃提著溫熱的食盒往回走。她想,這樣也好,讓那些臟水都潑在宋氏身上,以后她再想出門興風作浪,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還有沒有那張臉。
而她的主子,只需要安安穩(wěn)穩(wěn)地在國公府里,將身子養(yǎng)得白白胖胖的,就夠了。
……
東宮。
“啪!”
一只上好的汝窯茶盞被狠狠摜在地上,四分五裂,滾燙的茶水濺了滿地。
“廢物!通通都是廢物!”
趙景曜臉色鐵青,胸口劇烈起伏。他一腳踹翻了身前的紫檀木矮幾,上面的奏折、筆墨散落一地,狼藉不堪。
殿內伺候的宮人早已嚇得跪伏在地,噤若寒蟬,連呼吸都放到了最輕。
幕僚魏旬跪在最前方,額頭緊貼著冰涼的金磚地面,一動不敢動。
“一個安遠侯,連個女人都救不出來,自己反倒折了進去!現在又是一個鎮(zhèn)南侯府,竟讓自己夫人的丑聞鬧得滿城風雨,把本宮的臉都丟盡了!”趙景曜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顯得有些尖利,“鐘遠山是怎么辦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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