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拖長了尾音,桃花眼里的光芒流轉(zhuǎn):“嫂嫂不如也這婢女給我弄些,說不準,我夜里也能睡得更安穩(wěn)?!?
沈勵行那句輕佻的話音剛落,鐘毓靈的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仿佛找到了什么知音。
她高興地一拍手,清脆的聲音在安靜的飯廳里格外響亮:“好啊好啊!我就說這香好聞吧!”
說完,她立刻扭過頭,像個邀功的孩子般對著碧水道:“碧水姐姐,沈勵行也喜歡,你快些給他也弄一些安神香吧!要多多的!”
沈勵行不語,只將那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懶洋洋地投向了垂首侍立的碧水,目光里帶著幾分審視的玩味。
那目光壓得碧水心頭一緊。她垂在身側(cè)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緊了袖口,但面上卻依舊強裝鎮(zhèn)定。
“世子妃,”她恭聲開口,“這安神香制作起來頗為繁瑣,奴婢手頭上現(xiàn)有的已經(jīng)用盡了。二公子若是當真需要,待奴婢采買了材料,再為二公子制備?!?
沈勵行聞眉頭一挑,不緊不慢地追問:“哦?需要些什么材料?說來聽聽,看看府里庫房有沒有。若是沒有,本公子差人去尋來便是?!?
這沈二公子怎么那么難纏!
這世間都是女子愛熏香,怎么沈勵行一個男子,還追著她要!
果然是傳聞中的紈绔子弟!
碧水扯了扯嘴角,只能硬著頭皮往下編:“回二公子,香料本身倒也尋常,要緊的是炮制的手法?!?
她頓了頓,似乎在組織措辭,話說得愈發(fā)玄乎:“不僅需要清晨第一遍雞鳴時采下的帶露花瓣,還需配上子時月光下曬足七日的草藥之蕊,其間的分量火候,差之一毫,便會失了安神的功效,反而成了傷身的毒物。許多輔料,更是需要奴婢親自去城外山野間,依著時節(jié)尋覓才行?!?
這一番話,將一味小小的安神香說得比煉制仙丹還復(fù)雜。
飯廳內(nèi)一時寂靜無聲。
鐘毓靈聽得一愣一愣的,滿臉都是“原來我的安神香這么厲害”的表情。
而沈勵行的目光,則是在碧水那張故作平靜的臉上停了片刻。那眼神深不見底,仿佛要將她心底所有的秘密都看穿。
就在碧水后背幾乎要被冷汗浸透之時,他才慢悠悠地收回視線,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原來如此?!彼p描淡寫地開口,仿佛真的信了這套說辭,“那便勞煩你了?!?
碧水聞,緊繃的脊背倏然一松,連忙低下頭去:“二公子客氣,奴婢不敢當。”
那廂碧水話音剛落,鐘毓靈的筷子又伸向了那盤金黃酥脆的燒鵝。她眼巴巴地瞅著那最后一只鵝腿,仿佛那是天底下最難得的珍饈。
“世子妃,”碧水的聲音輕柔卻不容拒絕地響起,“您今兒個用得有些多了,仔細又像上回那樣積了食,夜里該睡不安穩(wěn)了。”
鐘毓靈的動作一頓,小嘴微微嘟起,滿臉的委屈幾乎要溢出來:“可這燒鵝腿還剩一半呢,扔了多可惜呀。”
“二公子還未進食完呢,何況吃不完的,自然會賜給下人?!北趟疁芈晞裰帜_麻利地取走了鐘毓靈面前的碗筷。
“好吧好吧,都聽碧水姐姐的。”鐘毓靈這才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像只被奪了食的小貓,怏怏地垂下了腦袋,準備起身回院。
沈勵行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淡去了幾分。他想起初見時,她在他房中狼吞虎咽的模樣,又想起傅大夫私下提過,說這位世子妃身子虧空得厲害,之前還一直饞著糖吃。
看來,在寧古塔那苦寒之地,她是真的沒吃過一頓飽飯。
沈勵行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眸色深沉。
鐘毓靈和碧水出了膳堂,沿著抄手游廊往回走。夜色如墨,唯有廊下的燈籠散發(fā)著昏黃的光暈。
月上中天,清輝灑滿庭院。
就在此時,一只灰鴿“撲棱”一聲,悄無聲息地落在了不遠處的假山頂上。那鴿子通體灰色,唯有尾羽末梢,綴著一小撮扎眼的純黑。
碧水的腳步幾不可查地一頓,眼角的余光飛快地掃過那只鴿子,隨即若無其事地移開。
“哇,今晚的月亮好圓呀!”鐘毓靈卻像是毫無所覺,仰著小臉,指著天上的明月,語氣里滿是孩子氣的驚嘆。
就在這時,碧水忽然哎喲一聲,身子微微一弓,手捂住了小腹。
周圍經(jīng)過的護衛(wèi)朝著碧水看了一眼。
“怎么了,碧水姐姐?”鐘毓靈立刻緊張地轉(zhuǎn)過頭來,扶住她的胳膊。
碧水的臉色看起來有些發(fā)白,她勉強扯出一絲笑容:“許是晚風(fēng)吹的,肚子有些不舒服。世子妃,您在這兒稍等奴婢片刻,奴婢去去就回?!?
“啊?要不要緊?那你快去快回!”鐘毓靈信以為真,連聲催促道,臉上寫滿了擔憂。
“謝世子妃?!北趟ヒ桓?,捂著肚子,轉(zhuǎn)身匆匆朝著另一條岔路的小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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