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攬月樓。
京城剛建成的花樓,此刻一派鶯歌燕舞,靡靡之音不絕于耳。
沈勵行一襲錦衣,手持折扇,臉上掛著那副標志性的風流笑意,在一眾嬌聲軟語的簇擁下,繞過喧囂的前堂,徑直上了二樓的“天字號”雅間。
屋內(nèi)燃著清雅的龍涎香,一扇繪著潑墨山水的巨大屏風,將整個雅間一分為二,隔絕了所有窺探的視線。
沈勵行揮手屏退了跟來的姑娘,墨影守在外頭,他獨自一人走到屏風前,施施然落座。他沒有開口,只是自顧自地提起桌上的紫砂茶壺,給自己斟了一杯茶。
茶水的熱氣裊裊升起,氤氳了他那雙總是帶著幾分戲謔的桃花眼。
屏風之后,一道頎長的男子輪廓靜坐如山,同樣沉默。
直到沈勵行將一杯茶飲盡,才懶洋洋地開了口,聲音里聽不出半點情緒:“東宮那位,最近又有什么新花樣?”
他的語氣,與平日里那個只知吃喝玩樂的國公府二公子,判若兩人。
屏風后的人影動了動,嗓音低沉而平穩(wěn),如古鐘長鳴。
“他想要兵權?!?
簡簡單單四個字,卻讓雅間內(nèi)的空氣驟然一緊。
沈勵行“嗤”地笑了一聲,帶著毫不掩飾的嘲弄:“他也配?一個躲在幕僚身后的草包,連自己的枕邊人都管不住,還妄想染指西北大營?”
“皇后替他鋪的路?!逼溜L后的聲音依舊波瀾不驚,“嘉安郡主最近在陛下面前越發(fā)驕縱,皇后借此頻頻吹風,說西北軍中無主,恐生變故,意圖讓太子的人去接替老將軍的兵符?!?
“癡心妄想?!鄙騽钚袑⒉璞刂赝郎弦环牛l(fā)出一聲脆響。他眼底的慵懶笑意盡數(sh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
屏風后的聲音平穩(wěn)如初,仿佛沈勵行方才那瞬間迸發(fā)的殺意只是一陣拂過湖面的清風,未起半點漣漪。
“所以今日找你來,正是為此。我手里已經(jīng)拿到些東西,之前的計劃,可以動了?!?
沈勵行眼中的寒潭漸漸斂去,重新化作那片波瀾不驚的深海。他端起茶杯,指尖輕輕摩挲著溫熱的杯壁,只淡淡吐出一個字。
“好?!?
他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隨即話鋒一轉:“我?guī)土四?,你也得幫我一個忙。”
“什么忙?”
“幫我找個人。”
屏風后的人影似乎有些意外:“你……”
就在這時,雅間的門被人輕輕叩響。
“咚、咚?!?
不等里面應聲,門外便傳來墨影的聲音:“公子有客,閑人免進?!?
話音剛落,一個嬌滴滴的嗓音便響了起來。
“哎喲,大哥,您這是做什么呀?這位公子來我們攬月樓,怎能光喝茶不見人呢?這要是傳出去,豈不砸了我們姐妹的飯碗?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這聲音婉轉嬌媚,帶著鉤子似的,撓得人心癢。
沈勵行臉上的冷峻瞬間消融,取而代之的是那副熟悉的,帶著三分醉意的風流笑意。
他懶洋洋地朝門口喊道:“墨影,讓她進來?!?
“是?!?
門扉“吱呀”一聲被推開,一個身著藕荷色紗裙的女子如水蛇般扭了進來,濃郁的脂粉香氣瞬間沖淡了屋內(nèi)的檀香。
女子名喚鶯兒,是這攬月樓的招牌之一。她一進來,瞧見屏風,便知趣地沒有多看,一雙媚眼全落在了沈勵行身上。
“公子,您喝這苦茶,多傷身呀?!柄L兒嬌嗔著,徑直走到沈勵行身邊,身子一軟,便跪坐在他腿邊的軟墊上,自然而然地從他手中接過了紫砂壺,“奴家給您換一壺新上的醉春風可好?保管您喝了,什么煩心事都忘了。”
她一邊說,一邊動作嫻熟地將沈勵行的空杯斟滿,溫熱的指尖有意無意地擦過他的手背。
沈勵行沒有抽回手,只發(fā)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哼,任由那女子將溫軟的身子靠得更近。
雅間內(nèi)的氣氛,瞬間從暗流涌動的權謀之地,變成了活色生香的溫柔鄉(xiāng)。
屏風之后,那道身影始終靜默。
直到鶯兒將一杯新茶捧到沈勵行唇邊,那低沉平穩(wěn)的嗓音才再次響起,仿佛無視了眼前這旖旎的一幕,徑直穿透了層層香氣。
“你方才說,要找個人?”
沈勵行指尖的茶杯微頓,杯中新沏的醉春風漾開一圈漣漪,氤氳的熱氣模糊了眼底的神色。
他果然聰明,知道自己既讓墨影把人放了進來,自然就不是什么掉腦袋的要緊事,所以才會直接問出口。
他對著屏風的方向懶懶一笑。
“嗯,你肯幫這個忙嗎?”
屏風后的人影紋絲不動,聲音里聽不出喜怒:“你想找誰?”
“一個女人?!鄙騽钚姓f得輕描淡寫,仿佛在談論今晚的月色。
話音未落,他懷里溫香軟玉般的身子便不安分地扭動起來。鶯兒嬌媚的聲音帶著一絲刻意為之的委屈,膩得能掐出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