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夫人聞,眉頭微蹙,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疑慮。
“勵行,一個丫鬟的話,做得準(zhǔn)么?許是她為了活命,胡亂攀扯,想尋個由頭脫罪罷了?!?
沈勵行卻搖了搖頭,黑沉的眸子里沒有半分動搖。
“我試探過,看她昨日的樣子,不像說謊?!?
畢竟說謊的人,最怕的就是死。
可在聽雪的眼里,他沒有看見對死亡的恐懼。
他沒有詳述是如何試探的,但蘇清沅看著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便知此事絕無虛假。
蘇清沅垂下眼簾,口中反復(fù)念著那個特征:“右眼眼尾,紅色淚痣……”
片刻,她的聲音忽然頓住。
“蘇姨?”沈勵行立刻察覺到她的不對勁。
蘇清沅像是沒聽見,兀自陷入了某種久遠(yuǎn)的回憶,半晌,才喃喃道:“我想起來了,是,我見過這么一個女人?!?
沈勵行與國公夫人的目光,瞬間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什么時候?在哪兒?”沈勵行追問。
“大概是三四年前吧,就在安遠(yuǎn)侯府的門口?!碧K清沅看向他,“那日我正要出門禮佛,馬車剛到府門,就看見一個抱著孩子的女人站在街角,一直盯著我們侯府的牌匾看?!?
“她穿得不算好,但很干凈,懷里的孩子裹在襁褓里,也看不清樣貌。我當(dāng)時以為她是遇到了難處,想要求助的,便讓身邊的婆子去問問。”
說到這里,蘇清沅頓了頓,臉上浮現(xiàn)出幾分困惑。
“可奇怪的是,那女人一不發(fā),只是搖了搖頭。婆子想塞些銀錢給她,她也推開了?!?
“然后呢?”
“然后,她就那么抱著孩子,抬起頭,直直地看了我一眼,之后便轉(zhuǎn)身走了?!碧K清沅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被角,“我之所以印象這么深,就是因?yàn)樗次业哪且谎?,還有她眼尾那顆紅痣?!?
她回憶起那個眼神,還是覺得很古怪。
那不是一個求助者的眼神,平靜,幽深,甚至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審視,仿佛她蘇清沅不是高高在上的國公夫人,而是一件待價而沽的貨物。
沈勵行眸色沉了沉:“那這么說,此人幾年前便已在侯府附近出現(xiàn)過了?”
國公夫人眸光一凜,脫口而出:“難不成害你的人就是她?”
“不可能?!碧K清沅卻想也不想地斷然否定了。
她語氣篤定:“我雖記住了她的長相,但那日之后,我在府中,都再也未曾見過她。她若想害我,總要有機(jī)會接近我才行。一個連侯府大門都進(jìn)不來的人,如何能在我飲食中下毒?”
她的話不無道理。國公府內(nèi)院守衛(wèi)森嚴(yán),一個外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下毒,幾乎是天方夜譚。
蘇清沅話音落下,內(nèi)室中便陷入了一片沉寂。
沈勵行眉心緊鎖,正欲再問,一道軟糯的聲音卻毫無征兆地插了進(jìn)來。
“誰要下毒呀?”
鐘毓靈眨著一雙清澈無辜的眼睛,怯生生地看著他們,仿佛剛剛才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她的小臉帶著幾分茫然,幾分好奇。
“是那個很大很大的宅子里的人嗎?”她偏了偏頭,似乎在努力回憶,“可是,靈兒那天跟著去,只瞧見了叔叔,沒有瞧見什么漂亮姐姐呀?!?
眾人神色一凜。
鐘毓靈這句看似天真的童,卻瞬間點(diǎn)醒了他們。
是啊,那個眼尾帶痣的女人或許進(jìn)不來,可安遠(yuǎn)侯,他卻可以!他可是蘇清沅的夫君,是最能接觸到她的人!
蘇清沅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血色盡褪。她猛地攥緊了衣角,指節(jié)因?yàn)橛昧Χ撼銮喟住?
這個念頭一旦生出,便如瘋長的藤蔓,死死纏住了她的心臟,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下意識地?fù)u頭,仿佛要將這可怕的猜測甩出腦海:“不,不會的……”
她說完,又死死咬住了下唇,唇瓣被咬得發(fā)白,眼眶瞬間就紅了。
“侯爺待我那般好,他怎么會……怎么會害我……”
就在這時,國公夫人的手輕輕覆在了她冰冷的手背上。蘇清沅一怔,抬眼便對上國公夫人擔(dān)憂的眸子。
“清沅,你別難過?!?
這句簡單的安慰,卻像是一根稻草,讓蘇清沅緊繃的情緒瞬間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她反手握住國公夫人的手,那力道大得仿佛要將自己的恐懼都傳遞過去。
“姐姐,我知道。我與侯爺情誼深厚,他是我在這世上為數(shù)不多的親人了?!碧K清沅深吸一口氣,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眼中卻已是水光一片,“但如今這事關(guān)乎性命,再親近的人,也馬虎不得?!?
她轉(zhuǎn)頭看向沈勵行,聲音里帶上了一絲不容置喙的決絕。
“勵行,你先去查。”
“等查到了那個女人,問清楚她跟侯爺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一切自見分曉!”
國公夫人望著她,眸中既是心疼,又是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