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夫人輕撫著她的背,一下,又一下。
那壓抑的哭聲漸漸平息,只剩下斷斷續(xù)續(xù)的抽噎。
“為什么……”
蘇清沅抬起頭,一張原本清麗的臉此刻被淚水沖刷得狼狽不堪,眼中滿是血絲與不解。
“姐姐,你告訴我,這到底是為什么?”
她死死攥著國公夫人的衣袖,指節(jié)泛白。
“我待她如親妹,府中上下,誰人不知我最信重的便是聽雪!對她,我從未有過半分懷疑!”
“她若想要銀錢,想要首飾,甚至想要個好前程嫁個管事,只要她開口,我什么不能給她?”
“可她要的,竟是我的命!”
說到最后一句,她的聲音凄厲得幾乎變了調(diào)。
國公夫人任由她抓著,眸色深沉如井,嘆了口氣。
“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
“這世上,總有些喂不熟的白眼狼?!?
她抽出一張帕子,替蘇清沅拭去臉上的淚痕,動作沉穩(wěn),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現(xiàn)在哭也無用,當(dāng)務(wù)之急,是先看看你這身子,近日又被她下了多久的毒,毒性如何。”
國公夫人眼神一凜,朝著門外揚(yáng)聲道:
“來人?!?
一個垂手侍立在廊下的婆子立刻應(yīng)聲推門而入。
“去,把世子妃請過來?!?
“就說侯府夫人身子不適,請她過來瞧瞧。”
婆子領(lǐng)命而去,腳步匆匆。
蘇清沅止住了哭,有些茫然地看著國公夫人。
“姐姐,我現(xiàn)在該怎么辦?”
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依賴與無助。
“我要現(xiàn)在就去拆穿她嗎?”
“我一想到日日與一個想置我于死地的毒婦共處一室,我就渾身發(fā)冷!”
與此同時,鐘毓靈剛換下一身繁復(fù)的宮裝,正準(zhǔn)備歇下,國公夫人的傳喚就到了。
她心下了然,并未多問,只披了件外衣,便跟著那婆子一路來到國公夫人的正房。
夜色已深,長廊下的燈籠在晚風(fēng)中輕輕搖曳,將人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
走到門口,引路的婆子在門外福了福身,便退到了一旁。
鐘毓靈正要抬手推門,指尖將將觸到溫潤的紫檀木門,里頭壓抑的問話聲便清晰地傳了出來。
“姐姐,我現(xiàn)在該怎么辦?”
是蘇清沅的聲音,帶著哭后的沙啞與顫抖。
鐘毓靈的動作頓了一瞬。
她纖長的眼睫輕輕垂下,再抬起時,眸中那一點(diǎn)暗色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天真與好奇。
她推開門,探進(jìn)一個小腦袋,臉上掛著明媚的笑。
“母親,您找我呀?”
她的聲音清脆甜軟,瞬間沖散了屋內(nèi)的沉重。
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上眼眶通紅的蘇清沅,故作驚喜地睜大了眼睛。
“呀!新姨姨還在??!”
說著又疑惑的歪了歪腦袋:“新姨姨怎么哭了?”
國公夫人看著鐘毓靈那副不諳世事的模樣,嘆了口氣。
“沒規(guī)矩,這是你蘇姨,過來給你蘇姨看看。她最近,又開始做噩夢了?!?
鐘毓靈乖巧地“哦”了一聲。
她搬了個小繡墩,挨著床沿坐下,一雙澄澈的眸子好奇地打量著蘇清沅。
“蘇姨,你把手給我?!?
蘇清沅面色灰敗,像是失了魂的木偶,聞便機(jī)械地伸出手腕,任由鐘毓靈纖細(xì)的手指搭在她的脈上。
鐘毓靈依舊是那副樣子,先是湊近了,像模像樣地翻開蘇清沅的眼皮瞧了瞧。
而后又歪著腦袋,指尖在脈上輕輕按壓,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仿佛在認(rèn)真思索著什么天大的難題。
屋內(nèi)的氣氛壓抑得幾乎讓人喘不過氣。
半晌,她才松開手,小臉皺成一團(tuán),語氣里滿是困惑。
“欸?蘇姨,你身上的毒怎么好像更厲害啦?”
此話一出,仿佛一盆冰水兜頭澆下!
蘇清沅的身子猛地一顫,慘白的臉上血色褪盡,她死死盯住鐘毓靈。
“更厲害?”
她的聲音干澀得像是砂紙在摩擦。
“是呀!”
鐘毓靈肯定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似乎怕她不明白,還伸出白嫩嫩的小手。
她用拇指和食指比了個小小的縫隙。
“蘇姨,你之前的毒,大概是這么多的?!?
下一瞬,她手臂伸長。
“現(xiàn)在,是這么多了!”
那夸張的比劃,天真無邪的語氣,卻像一柄重錘,狠狠砸在蘇清沅心上。
她的臉色比紙還要白,嘴唇哆嗦著。
“你的意思是,她給我下的毒,更多了?”
鐘毓靈懵懂地點(diǎn)頭。
“應(yīng)該是的。”
“應(yīng)該是的……”
蘇清沅喃喃重復(fù)著這幾個字,眼中最后一絲希冀的光也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