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人,表面瞧著玩世不恭,放浪形骸,實(shí)則心思深沉如海,步步為營。
他一直在懷疑她。
若她方才但凡表現(xiàn)出半分聰慧或自保的能力,而不是用自己的命去賭他會不會出手……
只怕此刻,她最大的秘密早已暴露在他眼皮子底下。
鐘毓靈垂下眼眸,視線落在自己被掐得青紫的手腕上。
傷痕是真的。
從山崖墜落的恐懼也是真的。
只是,她比任何人都懂得,如何將三分的真,演出十分的信。
再抬起臉時,那份冷然已然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委屈和后怕。
她一瘸一拐,小心翼翼地朝著沈勵行離開的方向跟了上去。
鐘毓靈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出竹林。
她發(fā)髻散亂,裙擺上還沾著泥土與草屑,那張素凈的小臉蒼白如紙,瞧著狼狽又可憐。
“世子妃!”
春桃的驚呼聲就在前方。
她提著裙擺跑過來,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鐘毓靈,眼淚都快急出來了。
“我的好主子,您沒事吧?不是讓您在里面等我嗎?您跑哪兒去了?”
春桃上下打量著她,瞧見她手腕上的青紫和裙擺的破損,更是心疼得不行。
鐘毓靈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身子一軟,大半個身子的重量都靠在了春桃身上。
她張了張嘴,聲音細(xì)若蚊蚋,還帶著未散的顫抖。
“春桃……我好怕……”
話音未落,春桃眼角余光瞥見了一旁負(fù)手而立的沈勵行,頓時嚇得噤了聲。
那張揚(yáng)的緋色衣袍,那玩世不恭的俊美面容,不是二公子又是誰?
她連忙屈膝行禮:“奴婢見過二公子?!?
沈勵行淡淡“嗯”了一聲,目光落在鐘毓靈身上,沒什么溫度。
鐘毓靈則像是受驚的兔子,往春桃身后縮了縮,不敢看他。
正此時,一道沉穩(wěn)的聲音從不遠(yuǎn)處傳來。
“勵行?”
國公夫人由嬤嬤攙扶著,緩步走來,臉上帶著幾分訝異。
“你怎么會在這里?”
她看向自己的兒子,眉頭微蹙:“你不是說要去處理你大哥留下的一些公務(wù)嗎?”
沈勵行轉(zhuǎn)過身。
“都弄完了?!?
他簡意賅地回道,隨即又補(bǔ)了一句:“想著也是為大哥祈福,便順道過來了?!?
國公夫人臉上的疑慮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欣慰。
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倒是比以前懂事了。”
“以前,你總是跟你大哥對著干……”
說到這里,國公夫人的聲音低了下去,眼圈便紅了,用帕子輕輕拭了拭眼角。
“可惜,你大哥若是活著,見你如此,也會很高興的?!?
周遭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沉重起來。
沈勵行眸色深了深,臉上卻不見波瀾,只平靜地開口。
“母親,若是祭拜完了,我們便回去吧?!?
“天色不早了,山里風(fēng)大。”
國公夫人斂了心神,點(diǎn)了點(diǎn)頭。
“也好。”
沈勵行率先邁開步子,國公夫人由嬤嬤扶著,跟在他身側(cè)。
一行人就這么從鐘毓靈和春桃面前走過,仿佛她們只是路邊的兩叢花草。
自始至終,沈勵行沒有再看鐘毓靈一眼,像是剛才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春桃攙著鐘毓靈的手臂,輕聲說:“世子妃,咱們也回吧?!?
鐘毓靈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說話,任由春桃扶著她一步一步往山下走。
回去的路上,依舊是與國公夫人同乘一輛馬車。
車廂里燃著安神香,氣氛沉悶得讓人喘不過氣。
鐘毓靈安靜地坐在角落,與國公夫人隔著最遠(yuǎn)的距離。
馬車行至半途,她悄然掀起車簾的一角,目光投向了外面。
不遠(yuǎn)處,沈勵行正騎著一匹神俊的黑馬,玄色的衣袍在山風(fēng)中獵獵作響,背影挺拔又疏離。
一道冷淡的聲音在車廂內(nèi)響起。
“還在望東望西?!?
鐘毓靈的手一抖,車簾落下,隔絕了那道身影。
她轉(zhuǎn)過頭,正對上國公夫人嫌惡的目光。
“來一趟寺廟,也能把自己弄成這副鬼樣子?!?
國公夫人的視線在她散亂的發(fā)髻和沾著泥污的裙擺上掃過,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鐘毓靈的身子下意識地往角落里縮了縮。
她垂下眼簾,聲音細(xì)弱得幾乎聽不見。
“回去……回去就沐浴。”
國公夫人冷哼了一聲,移開了視線。
“嗯?!?
她閉上眼,淡淡地道:“好歹沒出什么岔子,否則定然饒不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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