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這位新主子傻乎乎的模樣,想來也聽不懂那些復(fù)雜的東西。
她便含糊其辭地解釋道:“就是……就是二公子碰了您一下,您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到了,所以身子有些不舒服。”
鐘毓靈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發(fā)出一個單音。
“哦?!?
她乖巧地應(yīng)了一聲,然后又抬起那雙澄澈的眸子,好奇地望著春桃。
“那我的衣服呢?”
春桃聞,想也沒想,便如實回答。
“回世子妃,您換下的衣物,已經(jīng)送去浣衣房漿洗了?!?
她頓了頓,又笑著補充道。
“您放心,等洗干凈烘干了,奴婢就立刻給您送回來。”
話音剛落,面前那張?zhí)煺鏌o邪的小臉,神情卻驟然一變。
鐘毓靈的嘴唇往下癟了癟,那雙方才還澄澈如水的眸子,瞬間蓄滿了水汽。
“洗了?”
下一瞬,豆大的淚珠便不受控制地從眼眶滾落,砸在柔軟的錦被上,洇開一小片深色。
“為什么要洗掉!”
她帶著濃重的哭腔,像個被人搶了心愛玩具的孩子。
“那是我娘親留給我的!是我娘親留給我的最后一件東西了!”
春桃徹底蒙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這位看起來乖巧無害的世子妃,會因為一件衣服,說哭就哭。
她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慌忙擺著手。
“世子妃您別哭,奴婢不是有意的……”
“等下奴婢就讓人把衣服給您送回來,好不好?”
鐘毓靈卻像是沒聽見一般,只是一個勁地搖頭,淚水流得更兇了。
“不要!我不要洗過的!”
“洗過了,就沒有娘親的味道了……”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聲音凄切得讓人心碎。
“我現(xiàn)在就要!你把它還給我!”
說著,她竟像是魔怔了一般,伸出雙手,猛地抓住自己胸前的寢衣衣襟。
“刺啦——”
一聲裂帛的脆響,在安靜的房間內(nèi)格外刺耳。
柔軟的絲綢寢衣被她硬生生撕開一道口子,露出了里面雪白的褻衣和一小片精致的鎖骨。
春桃嚇得魂飛魄散,臉色煞白。
“世子妃!使不得!使不得?。 ?
“您別撕了!奴婢這就去!奴婢這就去給您拿回來!”
春桃?guī)缀跏沁B滾帶爬地沖出了房間,那驚慌失措的模樣,像是身后有惡鬼在追。
沒過多久,春桃便氣喘吁吁地跑了回來。
她手里捧著一團皺巴巴的素色襦裙,正是鐘毓靈之前穿的那身。
“世子妃……給,給您……”
衣服還沒來得及下水,但已經(jīng)被扔進了待洗的木盆里,沾上了些許潮氣和一股淡淡的皂角味。
她一把將那團衣服奪了過來,像是捧著什么絕世珍寶,死死地抱在懷里。
她將臉深深埋了進去,貪婪地嗅著,聲音帶著滿足的嗚咽。
“娘親的味道……”
春桃看著她這副模樣,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只覺得這世子妃雖然癡傻,但對亡母的感情卻是真摯得可憐。
她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鐘毓靈胸前被撕開的寢衣,輕聲開口。
“世子妃,您這寢衣已經(jīng)壞了,奴婢再給您換一件干凈的可好?”
這回,鐘毓靈沒有再哭鬧。
她只是抱著那件舊襦裙,乖巧得像一只貓兒,輕輕點了點頭。
那順從的模樣,讓春桃越發(fā)覺得她可憐。
見她應(yīng)允,春桃手腳麻利地取來一件新的月白色寢衣,伺候著她換上。
整個過程,鐘毓靈都異常配合,任由她擺弄。
“您想必也餓了,奴婢這就去膳房,讓他們把溫著的粥給您端來。”
春桃替她掖好被角,柔聲說道。
鐘毓靈依舊沒說話,只是用那雙還帶著紅腫的眼睛看著她,又輕輕“嗯”了一聲。
春桃得了應(yīng)答,這才徹底放下心來,轉(zhuǎn)身退了出去,還體貼地為她掩上了房門。
門扉合上的那一刻,發(fā)出了“吱呀”一聲輕響。
這聲音,仿佛是一個開關(guān)。
原本蜷縮在床榻上,眼神空洞懵懂的鐘毓靈,臉上的所有神情都在瞬間褪得一干二凈。
悲傷,癡傻,天真……通通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冷寂,那雙清澈的眸子此刻銳利如刀,仿佛能洞穿人心。
她垂下眼簾,看向懷中那件被淚水和潮氣浸得有些濕潤的襦裙。
方才還視若珍寶的“娘親的味道”,此刻在她眼中,不過是一件趁手的工具。
她的指尖在衣物的內(nèi)襯接縫處輕輕劃過,動作嫻熟而精準(zhǔn)。
很快,指腹便在一個極其隱蔽的地方停了下來。
她用指甲輕輕一挑,一根幾乎細不可見的絲線被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