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的眼睛倏然一亮。
“這個主意好?!?
她贊許地看了女兒一眼,鐘寶珠那點小聰明,總算是用對了地方。
得了母親的肯定,鐘寶珠臉上的狠厲之色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溫柔面孔。
她蹲下身,伸出手,像是對待一件珍寶般,小心翼翼地替鐘毓靈拍去裙擺上沾染的草屑。
動作輕柔,仿佛方才那個甩手將人扔進(jìn)草叢的,根本不是她。
“姐姐,你別怪我?!?
她的聲音軟了下來,帶著一絲委屈的哭腔。
“方才妹妹也是一時心急,說話重了些,你別往心里去。”
鐘毓靈依舊抱著手臂,縮著肩膀,沒有反應(yīng)。
鐘寶珠也不惱,繼續(xù)柔聲說道:“其實妹妹也是為了姐姐好?!?
“你想想,如今世子爺不在了,這國公府里,可不就是國公夫人和二公子說了算么?”
“妹妹是怕你這副樣子,惹得二公子不喜,到時候你在府里的日子也不好過?!?
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仿佛她真是那個處處為姐姐著想的貼心好妹妹。
鐘毓靈終于有了動靜。
她緩緩抬起頭,茫然地看著鐘寶珠。
那雙眸子紅腫著,像兩顆熟透的桃子,里面盛滿了水汽與怯弱,干凈得不含一絲雜質(zhì),宛如受驚的小鹿。
鐘寶珠見她終于有了反應(yīng),心頭一喜,再接再厲地誘導(dǎo)。
“你看你一個人在國公府,身邊連個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多危險啊。”
她握住鐘毓靈冰涼的手,親昵地晃了晃。
“要不……妹妹也一同去陪你,好不好?”
鐘毓靈的睫毛顫了顫,空洞的眼神里似乎有了一絲微光,她歪著頭,像是沒聽懂,又像是在努力理解,嘴里喃喃地重復(fù)。
“陪我?”
“是啊,陪你!”
鐘寶珠見魚兒快要上鉤,臉上的笑容愈發(fā)真誠。
“只要姐姐在二公子面前,替妹妹多說幾句好話,夸夸妹妹知書達(dá)理,溫柔賢惠。”
她湊近鐘毓靈的耳邊,聲音里充滿了蠱惑。
“只要二公子點了頭,妹妹就能名正順地去國公府陪著你了。”
“到時候,我們姐妹倆相互扶持,誰還敢欺負(fù)你?”
宋氏在一旁看著,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弧度。
鐘毓靈呆呆地看著鐘寶珠,眼神依舊是那般懵懂無知,仿佛在消化這番話里的意思。
良久,她似乎終于“想”明白了,竟緩緩地、重重地點了點頭。
看到她這副逆來順受的模樣,鐘寶珠與宋氏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得計的笑意。
鐘寶珠心中冷笑。
娘,你看。
傻子,就是這么好拿捏。
鐘寶珠不放心地又叮囑了一遍,生怕這個傻子轉(zhuǎn)頭就忘。
“姐姐,你跟著我學(xué)一遍?!?
她一字一句地教著,聲音刻意放得又慢又清晰。
“妹妹寶珠,知書達(dá)理,溫婉賢惠,我很喜歡她?!?
鐘毓靈眸子動了動,才一個字一個字的學(xué)道:“妹妹寶珠,知書達(dá)理,溫婉賢惠,我很喜歡她?!?
她很努力的咬字,但又不帶任何情緒,像是在背誦一篇與自己毫無關(guān)系的經(jīng)文。
鐘寶珠很滿意。
傻子就是這點好,教什么,就學(xué)什么,不會有自己的半分心思。
“行了?!?
她直起身,居高臨下地拍了拍鐘毓靈的頭,像是安撫一只聽話的小狗。
“你就在這里好好待著,反省反省?!?
宋氏在一旁不耐煩地催促:“寶珠,走了,娘還要去讓廚房布菜,等會招待二公子呢?!?
鐘寶珠應(yīng)了一聲,最后瞥了一眼蜷縮在地的鐘毓靈,嘴角那抹溫婉的笑意里,藏著一絲毫不掩飾的鄙夷。
她轉(zhuǎn)身,扶著宋氏的手,裊裊婷婷地離開了這個破敗的院子。
腳步聲漸行漸遠(yuǎn)。
鐘毓靈才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
她的手掌都被細(xì)小的石子磕破了,紅通通的。
她搓了搓手,看向雜草叢生的四周,并沒有朝自己那間形同冷宮的“閨房”走去,反而停頓了一會后,走出了院門。
穿過抄手游廊,繞過假山花圃。
鐘毓靈走到了一處戒備森嚴(yán)的院落前。
朱漆大門緊閉,門口立著兩個身形健碩的門房,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這是她父親,鎮(zhèn)南侯鐘遠(yuǎn)山的書房重地。
“站??!”
其中一個門房見她走近,立刻厲聲喝止。
待看清來人,那門房的臉上閃過一絲錯愕,隨即換上了毫不客氣的驅(qū)趕神色。
“大小姐?您怎么跑到這里來了!這里不許亂闖,快回去!”
鐘毓靈停下腳步,抬起臉。
那張?zhí)煺鏌o邪的面孔上滿是迷茫。
“我找爹爹?!?
以前鐘遠(yuǎn)山都是在這里辦公的。
那門房更不耐煩了。
“老爺在正廳宴客,不在這里!您快走吧,別在這兒添亂!”
鐘毓靈被吼的嚇了一跳,身體瑟縮了一下:“我不要宴客,我要找爹爹。”
另一個門房見狀,不屑地“嗤”了一聲,用胳膊肘捅了捅同伴。
“你跟她廢什么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