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應天,鬼力赤府邸。
鬼力赤全身酒氣,喝得暈暈乎乎,口中大罵道:“佛家奴!豎子,小兒,背信棄義,你不得好死!”
他灌下一口酒,尚且覺得罵得不痛快,道:“李景隆,無才無德小兒,與佛家奴一丘之貉!哼!倘若不是佛家奴背刺我韃靼,捕魚兒海你絕不是我的對手!絕不!”
鬼力赤一邊咒罵,一邊換了一個更加舒服的姿勢。
正罵到興頭上,鬼力赤忽聽府中的仆從急匆匆來稟報:有客人來訪,他一揮手,道:“什么客人?我不是說過么?除了阿魯臺三位大人,我誰都不見!”
鬼力赤身為韃靼曾經(jīng)的大汗,的確有不少人來拜訪,想要一睹韃靼大汗的風采,滿足好奇心,鬼力赤何等驕傲?怎么肯被人當猴子一樣觀看?便謝絕了所有的拜訪。
鬼力赤話音落下,仆從面露難色,道:“啟稟侯爺,是長安侯帶著人來了,還有親軍都尉府的毛大人等都來了?!?
鬼力赤府邸里面侍候的仆從,全都是由毛驤親自挑選,辦事利落,對大明忠心耿耿。
楊帆?毛驤?
鬼力赤來應天時間不短,自然清楚毛驤是干什么的,親軍都尉府乃皇太子近臣衙門。
毛驤與楊帆一起來,莫不是那皇太子改了主意,出爾反爾?要殺了他鬼力赤?
聞,鬼力赤起身就要往外走,走了兩步,鬼力赤眼珠一轉,心想道:我生死都掌控在他們手中,不如落個磊落坦蕩,就在這里等著!
鬼力赤遂一揮手,說道:“去準備茶水,吾就在這里等著他們,看看楊帆到底要怎樣!”
楊帆與毛驤來到正堂,便遠遠聽到鬼力赤的聲音,鬼力赤還在咒罵。
“佛家奴豎子!吾就算是死化為厲鬼,也要將你一起拉入地獄!讓你不得超生!”
“李景??!你本事平平,不過借著國力強盛、小人背信棄義才擊敗我,勝之不武!”
楊帆聽聞鬼力赤的話,與毛驤對視一眼,輕笑道:“這鬼力赤果然不服氣,虧得九江沒來,不然非被氣死不可。”
毛驤往身后看了一眼,親軍都尉府的兵卒們抬著厚重的蓋著紅布的沙盤。
毛驤低聲說道:“楊老弟,鬼力赤桀驁不馴,你靠著沙盤推演,當真能令他屈服?”
楊帆微微一笑,說道:“鬼力赤在軍事上驕傲,我就在他最驕傲的地方,擊敗他!”
二人來到正堂門前,只覺得一股酒氣撲面而來,楊帆舉目望去,就見鬼力赤滿面通紅,大剌剌坐在椅子上飲酒。
楊帆笑了笑,說道:“靖安侯好雅興,白日飲酒狂放不羈,不過這一人飲酒有什么意思?吾與毛大人來陪你如何?”
鬼力赤聞放下酒壺,往外面望去,見到楊帆的瞬間,他幾乎是脫口而出:“楊帆?”
他與楊帆交手過數(shù)次,但離得這么近觀察對方,還是第一次,楊帆比鬼力赤想象中的要年輕,儒雅,俊秀得多。
若不知內情的話,很難將那個遼東軍的統(tǒng)帥,給予瓦剌、韃靼重創(chuàng)、攻陷高麗的名將與眼前的書卷氣很濃的人聯(lián)系在一起。
楊帆面含微笑,說道:“靖安侯好眼力,吾近日返京聽說靖安侯在家中無聊,就派人打造了一份禮物送來,供靖安侯消遣。”
鬼力赤露出一抹驚訝,繼而狐疑地往楊帆他們身后望去,道:“第一,吾不會接受靖安侯的封號,第二,你能打造什么好東西?別不是將你們大明的洪武大炮搬來,一炮打死我吧?”
對楊帆的敵意,鬼力赤不加掩飾。
毛驤被鬼力赤的話給逗笑了,一揮手,讓兵卒將那東西給抬了進來,說道:“靖安侯休要說笑,是楊老弟怕你無聊,特意派人打造了好東西,靖安侯不親自掀開看看?”
鬼力赤眉頭緊鎖,猶豫了片刻,他還是沒有扛住好奇心,掀開了紅布,當見到里面打造好的沙盤的時候,他瞳孔微微收縮,道:“這……這是漠北的沙盤?”
楊帆微微頷首,說道:“北至唐努山、捕魚兒海,南至廣武鎮(zhèn)、和林,東至我大明永安都司邊界,西至杭愛山、烏里雅蘇臺,靖安侯看看,我這沙盤做得可細致?”
鬼力赤點了點頭,眼睛完全被沙盤吸引住,他的手撫摸過沙盤,五味雜陳。
他鬼力赤本應是漠北草原上的雄鷹,如今卻被囚禁起來,成為應天的金絲雀,心中的郁悶何止萬千?
過了一會兒,鬼力赤方說道:“楊帆,你是來羞辱我的么?送來沙盤讓我聊以自慰?”
楊帆搖了搖頭,望著鬼力赤道:“非也非也,吾聽聞靖安侯每日在府中對佛家奴、李景隆咒罵不止,并不服氣捕魚兒海一戰(zhàn),那你我就以這兵旗、沙盤為底,推演戰(zhàn)局!”
說著,他指了指那些打造好的,象征著明軍、韃靼軍、瓦剌軍的旗幟。
鬼力赤的瞳孔微微收縮,手掌微微一動,卻搖了搖頭,說道:“已經(jīng)過去的戰(zhàn)役,還有什么可推演的?再羞辱我一次?”
楊帆指著杭愛山的方向,道:“你不一直覺得,若瓦剌能馳援你,捕魚兒海之戰(zhàn)你便能反敗為勝么?那今日瓦剌軍與韃靼軍全部交給你統(tǒng)御,我來統(tǒng)御明軍,你我較量一番,當然,若靖安侯覺得贏不了,你我自然不必推演……”
嘭!
鬼力赤一拳打在了沙盤邊緣,因飲酒而迷蒙的眼睛變得明亮起來,斬釘截鐵地說道:“來!你我推演戰(zhàn)局,我鬼力赤以前沒有怕過你楊帆,現(xiàn)在也不怕!”
鬼力赤輸人不輸陣,即便曾經(jīng)慘敗于楊帆手中,被打得元氣大傷,仍舊不肯低頭。
見楊帆與鬼力赤拉開架勢要推演,毛驤抱著胸對鬼力赤道:“我說靖安侯,你在家中不平不忿的,總說捕魚兒海之戰(zhàn)不是你的錯,若推演再輸了,你還有什么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