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一直半闔的眼瞼輕輕抬起,首次認真地打量起階下那個挺直的身影。
    然后,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太后。
    皇后鳳儀端坐,紋絲不動,唯有交疊在膝上的手,微微蜷曲。
    她自然知曉陸昭若此人。
    昔日耿氏在她面前幾次三番提及的“手帕交”,那位新婚燕爾便獨守空房三載、夫君終歿于??苤值募蓐懯?。
    正是這份遭遇,讓她想起母親守寡的艱辛,心生憐憫,才特意在官家面前為其求得“貞節(jié)牌坊”。
    前幾日耿府那場鬧劇,她早已聽聞。
    原來耿氏對自己撒下彌天大謊!
    耿氏在生辰宴上邀約陸氏,意圖攀附,卻不想被當(dāng)眾揭穿面目,之后又做出戕害婢女與腹中胎兒駭人聽聞的丑事!
    而那沈家郎君根本沒有死,還在外停妻再娶,才被這陸氏一紙訴狀告上了公堂!
    耿氏所謂的“姐妹情深”,不過是借機博取名聲罷了。
    她原先是念在母家與耿氏有一絲舊誼,才對其多加照拂。
    結(jié)果,耿大人竟縱容下屬勾連倭寇,引得官家大怒。
    她身為皇后,自然要與之疏遠。
    得知耿氏的所作所為,她本欲怪罪,卻聞耿氏已被休棄關(guān)押。
    落得如此下場,實屬自食其果。
    而這陸昭若……
    皇后目光沉靜地落在階下那道挺直的身影上。
    能從那泥沼般的境地里掙脫出來,非但有勇,更有大智。
    今日一見,果真是……名不虛傳。
    母后那般刁鉆的問題,竟被輕易化解。
    她立刻意識到,此女絕非池中之物,日后在宮闈之中,要么是極大的麻煩,要么……是極難得的盟友。
    永福長公主顯然沒想那么多,她只覺得這場面比看戲還有趣。
    她好奇地眨著眼,目光在陸昭若和太后之間來回掃視,幾乎要忍不住為陸昭若的膽識喝彩,幸好被身旁的宮女悄悄拉了下衣袖,才勉強忍住。
    一旁的狄老夫人,依舊是那副笑瞇瞇的模樣,目光溫潤地落在陸昭若身上。
    她心中暗忖:這孩子,模樣周正,性子剛?cè)岵幨赂怯姓掠蟹?。雖說曾嫁過人,但我那不拘俗禮的外孫孟羲,不正與她這般通透豁達的性子最為登對么?
    她越看越是滿意,嘴角的笑意不由得又深了幾分,手中慢悠悠地撥著茶盞,似是自自語般緩緩道:“嗯,不卑不亢,字字在理。這般明白的孩子,如今可不多見了。難怪能做出那等義舉,是個有大氣魄的?!?
    她這話說得輕描淡寫,仿佛只是隨口一贊,卻恰在滿園寂靜之時,清晰地傳入了近處幾位貴人的耳中。
    而遠處的姜氏,原本期待著看到陸昭若狼狽不堪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