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陸昭若已將繡樓諸事安排得妥當。
    更是親自去了對街的周記繡坊,將其歸入陸記名下。
    周掌柜面色灰敗,連連作揖告罪,幾乎要跪倒在地。
    陸昭若只淡淡瞥他一眼:“說來也是意料之外。昔日周掌柜口口聲聲要盤下我陸記繡樓,終日立于對街,笑看我陸記風雨飄搖。不曾想今日……周記匾額未換,卻已改姓了陸?!?
    周掌柜身形一晃,臉上血色盡褪,羞慚得無地自容。
    他怔怔望著那塊懸了半生的“周記”匾額,被摘下,換上了‘陸記’。
    曾幾何時,他日夜盤算著如何將那“陸記繡樓”的招牌摘下,換上自家的名號……
    都怪那個賤人林映漁!
    陸昭若轉身離開了周記繡坊回到陸記繡樓,抱著阿寶,登上了為首的青帷馬車。
    此去屬京。
    她一是為受誥命封賞。
    二是為將陸記繡樓的生意拓展至京畿重地。
    車簾輕掀,她望向繡樓門口送行的人群,云娘子領著一眾繡娘伙計垂首而立,福兒站在最前頭,眼圈通紅。
    孫敬俯身揉了揉她的發(fā)頂,沉聲道:“好生學繡,聽云掌事的話?!?
    福兒用力點頭,聲音哽咽卻堅定:“我會的!阿兄,我等你回來。”
    孫敬頷首,翻身上馬,護持在車隊前方。
    另一側,萬婉寧正與繡樓眾人作別,她握著手帕拭淚,哭聲哀切,仿佛有萬千不舍。
    待轉身踏上中間那輛馬車時,拭淚的帕子落下,唇角卻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繡樓?
    這憋屈一方天地,豈是我萬婉寧的歸處?
    她抬眸望向延伸的官道,深深吸了一口氣。
    屬京。
    我來了。
    不禁又想起綠兒:“綠兒……倒真要謝謝你,用你的命,成全了我的路?!?
    冬柔早已坐在車內。
    萬婉寧立刻低眉順眼,面上恢復那副恰到好處的悲戚與恭順。
    最后一輛馬車滿載箱籠行囊,穩(wěn)穩(wěn)壓著后陣。
    吉州城外,晨霧未散。
    知州與縣令早已率眾官差僚屬在道旁等候,更有無數(shù)聞訊而來的百姓夾道相送,人潮涌動,喧囂鼎沸。
    陸昭若端坐于青帷馬車內,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梳理著阿寶背上的軟毛,目光卻不時投向窗外,眉間凝著憂色。
    她在等一個人。
    阿寶在她膝頭不安分地動了動,仰起小腦袋,碧綠的貓眼里映著些許焦躁:“阿娘,舅父怎么還不來?是不是被逮住了?”
    陸昭若低頭,指尖撫過它的耳尖,低聲道:“不會的,肯定已經在路上了?!?
    她其實也在害怕,怕臨行前被父親察覺,橫加阻攔,誤了這期盼多年的武考之機。
    好在并未等候太久。
    一道戴著帷帽、身形挺拔的身影悄然穿過人群,迅捷地靠近馬車,利落地掀簾鉆入車內。
    車內光線微暗,來人摘下帷帽,露出陸伯宏那張帶著風塵與緊張,卻又難掩興奮的臉龐。
    阿寶一見是他,立刻從陸昭若膝頭躍下,輕盈地竄至陸伯宏腿上,親昵地用腦袋蹭著他的手掌,發(fā)出滿足的呼嚕聲。
    它極喜愛這位舅父。
    因他性子憨厚赤誠,待陸昭若更是真心呵護,愛屋及烏,自然也得了它的青睞。
    陸伯宏含笑撓著阿寶的下巴,眼中帶著幾分驚奇與寵溺。
    他從未見過如此靈性親人的貓兒,舉止神態(tài)竟如孩童般聰慧解意。
    只是他心下也明白,小妹待這貓兒非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