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送行的人群隨著船隊的前行而如潮水般涌動,歡呼、祝福與不舍的啜泣聲交織在一起。
人群之外,臨水的一處石階上,立著一道身影。
是萬婉寧。
她微瞇著眼,目光仿佛釘在了遠(yuǎn)處那艘最大的指揮艦艦首——牢牢鎖住了那個玄袍鐵甲、迎風(fēng)而立的蕭夜瞑。
海風(fēng)撩起她的裙擺與發(fā)絲,她卻像失了魂一般,渾然不覺,只癡癡地、定定地望著。
直到船影徹底化作天邊一個墨點,再也分不清人形,她才轉(zhuǎn)過身,悄無聲息地離開。
繡樓內(nèi)。
算珠相擊的清脆聲響規(guī)律而冷靜,一如陸昭若此刻的心緒。
她并未親至碼頭送行,只專注于掌中賬冊,將窗外隱約傳來的號角與喧嘩隔絕在外。
“娘子……”
冬柔輕步上前,低聲道,“四處不見婉寧姑娘,怕是……也去了碼頭湊熱鬧?!?
陸昭若指間算珠不停,聞只極淡地勾了下唇角,眼底卻無甚笑意:“由她去罷。”
不一會兒,萬婉寧便踩著細(xì)碎急促的步子,悄悄從側(cè)門溜了回來。
她發(fā)髻微松,裙裾邊沿沾著些濕泥,眼神閃爍,刻意避著人,悄無聲息地摸回后院。
一抬眼,卻猝不及防地正撞見端著繡繃走過的綠兒。
萬婉寧迅速站直了些,將鬢角碎發(fā)抿到耳后,端著主子的儀態(tài),對綠兒說:“綠兒……這我方才走了些路,口有些渴了,勞煩替我斟盞熱茶?”
她一邊說,一邊用眼角余光留意周圍的動靜,生怕‘指使’被旁人聽了去。
綠兒低頭應(yīng)了聲:“是,婉寧姑娘?!?
瞧著綠兒畢恭畢敬地應(yīng)聲、轉(zhuǎn)身離開,萬婉寧下意識地用手指捻了捻衣角,唇角向上彎了彎,心底一陣歡喜。
“陸東家義妹”這個身份,給她帶來了前所未有的體面與尊重。
她甚是喜歡。
阿姐當(dāng)真給自己托付了一個好地方。
“若是……”
她心里在想,“若是能借著這層身份,再攀上一門好親事,嫁入高門……”
繡樓大堂內(nèi)。
陸昭若正將新制的繡品在紫檀木架上逐一理好,光影透過窗格,落在她沉靜的側(cè)顏上。
她抬眼未見人影,輕聲問了一句:“綠兒還未過來?”
冬柔低聲回:“她這幾日不知怎的,總忙得不見人影,婢子去尋一尋?”
陸昭若垂眸繼續(xù)整理繡品,淡淡道:“不必了,過幾日再添幾個伺候茶水的丫頭罷?!?
話音未落。
屠氏一臉鐵青闖了進(jìn)來,目光如刀子般直刺向陸昭若,開口便罵:“孽障!你還有心思在這兒擺弄這些玩意兒!”
“你干的好事!一個月前,你是不是在街上沖撞了縣尊千金李女公子?如今好了!報應(yīng)到你兄長頭上,他剛復(fù)職沒幾日的巡檢使被一擼到底,縣尊讓他卷鋪蓋走人!”
“全是你惹的禍!”
陸昭若眉心一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