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用那雙充滿期盼與哀傷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孟聽雨。
那眼神,像一個在沙漠中跋涉了數(shù)十年,即將渴死的旅人,終于看到了一線水源的影子。
哪怕那只是海市蜃樓,他也愿意見賭上一切,去奔赴。
二十一年的等待與悔恨,已經(jīng)將他折磨得油盡燈枯。
他等不起了。
他今天,就要一個答案。
一個,能讓他死心的,或者,能讓他重生的答案。
孟聽雨并不明白“診脈”二字背后,所蘊含的驚天秘密。
她只看到,眼前這位老人,眼中那幾乎要溢出來的,深不見底的悲傷。
那是一種,失去了世間最珍貴寶物后,找不到歸途的絕望。
這種眼神,讓她想起了前世。
當醫(yī)生告訴她,念念已經(jīng)沒了呼吸時,她從鏡子里,看到的,就是這樣一雙眼睛。
心,猛地被揪緊。
一絲酸楚,不受控制地,從心底泛了上來。
她沉默了片刻。
在滿屋子或緊張,或擔憂,或不屑的目光中,她緩緩地,朝著老人的方向,伸出了自己的手腕。
皓白的手腕,在昏暗的堂屋里,像一段上好的羊脂白玉。
上面,一道淺淺的,幾乎看不見的疤痕,是前世留下的,唯一的印記。
她沒有說話。
但這個動作,已經(jīng)表明了她的態(tài)度。
云百草渾濁的眼中,瞬間爆發(fā)出無比明亮的光彩。
他顫抖著,緩緩抬起自己的右手。
那是一雙,怎樣的手啊。
蒼老,干枯,布滿了深褐色的老年斑。
指節(jié)因為常年炮制藥材,而顯得有些粗大變形。
可就是這雙手,曾從閻王手中,搶回了無數(shù)條性命。
這是一雙,醫(yī)者的手。
一雙,救贖的手。
在所有人屏息的注視下。
那只蒼老而又穩(wěn)定的手,跨越了二十一年的漫長時光。
輕輕地,落在了那段年輕、光潔,帶著勃勃生機的手腕上。
三根布滿褶皺的,帶著藥草清香的指腹,準確地,搭上了寸、關、尺三部。
指尖與肌膚相觸的那一瞬間。
時間,仿佛靜止了。
在指尖與肌膚相觸的那一瞬間。
時間,仿佛靜止了。
整個堂屋里的空氣都凝固成一塊沉重的琥珀,將所有人都封印其中。
云百草的身軀,猛地一僵。
那不是老人常見的遲緩,而是一種如同被九天驚雷劈中的劇烈震顫。
一股難以喻的洪流,順著他干枯的指尖,悍然沖入他的四肢百骸。
那是什么?
那不是真氣。
不是內(nèi)勁。
更不是他畢生研究的任何一種藥性。
那是一股……源自血脈最深處的呼喚。
是一種迷失了二十一年的歸屬感,在此刻,找到了回家的路。
熟悉。
親切。
溫暖得讓他想哭。
他的腦海里,轟然炸開一片空白。
緊接著,無數(shù)塵封的畫面,掙脫了記憶的枷鎖,洶涌而出。
扎著羊角辮的女兒,邁著小短腿,在藥圃里追逐蝴蝶。
“爸爸,你看,這個草會發(f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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