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嫌惡的對象,是孟聽雨。
在她看來,爺爺此刻所有的失態(tài),都是眼前這個鄉(xiāng)下女人一手造成的。
云仲景的臉色也難看到了極點(diǎn)。
他緊隨其后,扶住了父親的另一只胳膊,聲音壓抑著怒火。
“父親,您冷靜一點(diǎn)。”
然而,云百草的眼中,此刻只有孟聽雨,和他懷中那個探出半個小腦袋的念念。
他的嘴唇顫抖著,渾濁的老淚縱橫。
“夢晚……我的夢晚……”
他喃喃自語,聲音破碎得不成調(diào)。
孟聽雨的心,被這聲呼喚,輕輕刺了一下。
夢晚。
是她那個素未謀面的母親的名字嗎?
趙華教授快步走到孟聽雨身邊,用自己高大的身軀,不動聲色地隔開了云家人的逼視。
他壓低聲音,語氣里帶著一絲歉意與安撫。
“孟丫頭,別怕?!?
“老云他……他只是太激動了?!?
孟聽雨抬眼,看向這位面容蒼老、渾身顫抖的老人。
他的目光里沒有惡意。
只有一種失而復(fù)得后,幾乎要將自己燃盡的巨大悲慟。
孟聽雨抿了抿唇,懷里的念念小聲地抽了抽鼻子,顯然是被嚇到了。
她輕輕拍著女兒的背,聲音放得極柔。
“念念不怕,媽媽在。”
然后,她抬起頭,看向門口僵持的眾人,聲音清冷而平穩(wěn)。
“外面風(fēng)大,有什么話,進(jìn)來說吧。”
這道聲音不大,卻像一股清泉,注入了這片焦灼混亂的空氣里。
云百草的身形一頓。
云仲景和云思思的目光,也齊齊落在了她身上。
這個女人的鎮(zhèn)定,超乎了他們的想象。
面對云家家主如此激烈的情緒失控,她沒有驚慌失措,沒有諂媚逢迎,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好奇。
她只是平靜地,說了一句“進(jìn)來說吧”。
仿佛在接待幾個最普通的問路人。
云仲景的金絲眼鏡后,閃過一絲更為深沉的審視。
他扶著父親,目光卻如同最精密的探頭,飛快地掃視著這個小院。
院子不大,卻被打理得井井有條。
青石板鋪就的小路一塵不染,兩旁的藥圃里,各種草藥按習(xí)性分門別類,長勢喜人,葉片上還帶著清晨的露水。
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草藥清香,混雜著一絲從廚房飄出的、清甜而不膩的食物香氣。
沒有一絲雜亂,沒有一點(diǎn)污穢。
處處都透著一種主人家特有的講究與雅致。
這和他想象中,那個貧窮鄉(xiāng)下女人所住的破敗院落,完全是兩個世界。
云思思撇著嘴,眼神里的挑剔幾乎要溢出來。
她看到屋檐下晾曬的,是幾件孩子的舊衣服,雖然洗得發(fā)白,甚至還有補(bǔ)丁,但疊放得整整齊齊。
墻角堆著幾捆劈好的木柴,碼放得如同藝術(shù)品。
這種深入骨髓的整潔與條理,讓她的鄙夷,一時竟找不到落腳點(diǎn)。
孟聽雨沒有理會他們的打量,抱著念念,側(cè)身讓開了門口的位置。
“請進(jìn)?!?
她的姿態(tài),不卑不亢,禮貌而疏離。
云百草在趙華的攙扶下,幾乎是挪著步子,走進(jìn)了堂屋。
他的目光,依舊死死地鎖在孟聽雨和念念的身上,一刻也舍不得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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