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桅桿上,幾個水兵正在攀爬繩梯,軍大衣的下擺在寒風中翻飛,卻絲毫不影響他們敏捷的動作。
海浪起伏之間,龐大的戰(zhàn)船也隨之微微輕動。
鄭芝龍能清晰地感受到腳下這艘巨艦蘇醒的脈搏。
伴隨著碼頭之上鐘聲的鳴響,靖海艦上也響起了天鵝音作為回應,在連綿不絕的鈴聲之下。
作為聯(lián)合艦隊旗艦的靖海號,終于是揚帆起航。
“萬歲!”
山呼海嘯般的呼喊聲在各處的碼頭之上此起彼伏。
無數(shù)身著赤甲的靖南軍的軍兵并腿挺胸,昂首行禮。
從碼頭之上駛離的一眾靖南軍水師官兵也是站在艦船之上,向著碼頭之上送別的船工和軍兵們回以同樣的軍禮。
迎著吹拂而來的海風,鄭芝龍的抬起了頭,神情復雜的看著遠處已經(jīng)開赴出港的前鋒艦隊。
前鋒的艦隊是由他熟悉的福船和趕繒船組成。
除去十艘風帆戰(zhàn)列艦外,靖南軍的水師還擁有著總計七十一艘福船,以及三十一艘趕繒船。
大小近海功能補給艦船共一百一十五艘,合有二百二十七艘。
水兵官兵合計有一萬五千余人。
陳望所書的聯(lián)合艦隊計劃書,鄭芝龍在南京的時候已經(jīng)看過了。
鄭芝龍真的很詫異,他不明白,陳望明明自小長于北方的大陸,從未揚帆出海,但是對于水師的研究卻是極為深刻。
在計劃書中,陳望要求聯(lián)合艦隊,在十年之后,全面換代風帆戰(zhàn)艦。
但是在十年內(nèi),卻是會保留福船和趕繒船的編制。
陳望知曉如今的海戰(zhàn),想要真正的決定勝負,仍然需要依靠跳幫與接弦。
福船的遠程火力要遜色于風帆戰(zhàn)艦許多,一般只在主甲板或上層甲板艦首的位置布置一到兩門紅衣重炮,用于正面轟擊。
側(cè)弦和艦尾一般都是配備的輕中型火炮,還有佛朗機炮的存在,總載炮數(shù)在八到十二門左右。
作為這個時期明軍主力戰(zhàn)艦的福船設計,從一開始就不是在于遠程炮戰(zhàn),而是為了接弦跳幫而生。
大福船采用四層甲板構(gòu)造,最下層裝載壓艙石以穩(wěn)定船身,第三層設置淡水柜保障遠航補給,第二層則是水兵居住艙室,頂層作戰(zhàn)平臺配備木女墻與炮窗,便于俯射火器。
一號和二號福船船型稍小一些,但是基本形制相仿。
戚繼光在《紀效新書》中強調(diào)福船需搶占上風位,利用高度優(yōu)勢實施乘風下壓的戰(zhàn)術(shù)。
居高臨下先用迅雷銃、三眼銃等可以連發(fā)的火銃對著敵方的甲板做一波飽和式的攻擊。
而后隱藏在船舷和內(nèi)艙的兵丁們,便趁機跳蕩而去,將殘存的敵人砍殺殆盡。
趕繒船用途廣泛,既可軍用也可民用。
作為戰(zhàn)船時,它通常不屬于一線主力,而是擔任巡邏、偵察、運輸和輔助作戰(zhàn)的任務。
載炮也只有四到六門,火力支援一般主要以佛郎機和百子銃等輕型速射炮為主,主要作為策應襲擾的船只。
陳望在計劃書之中,對于福船和趕繒船如何運用全都寫明,基本上和實際的海戰(zhàn)并沒有多少的出入。
鄭芝龍的心緒混亂,他再度想起了過往曾經(jīng)的聽到的流。
或許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那種生而知之的承載天命之人。
而那虛無縹緲的天命,此時無疑正照耀在陳望的身上。
鄭芝龍的目光向前,千帆競渡,萬旗飄搖,靖南軍的水師官兵皆著赤色軍服,遠遠望去,整支艦隊仿佛在海上燃起一片流動的火焰。
波起浪伏之間,由兩百余艘戰(zhàn)艦組成的浩瀚的船隊已是全部開赴出港。
所有人的眼眸之中,都流露出躍躍欲試的目光。
高昂的戰(zhàn)意正從所有人的身上并發(fā)而出。
鄭鴻逵的神情沉重,十分不解道。
“兵戰(zhàn)兇險,他們難道不怕死嗎?”
鄭芝龍搖了搖頭,他回答不了鄭鴻逵的疑惑,他的心中也有同樣的疑惑。
可惜他的兒子仍然留在南京,或許鄭森在的話,會有一個確切的答案。
思緒飄搖之間,一聲清越的天鵝音將鄭芝龍的思緒拉了回來。
鄭芝龍循聲望去,正看到在艦尾舵位前方的,一名手持著的鐵皮擴音器,身穿著赤色圓領(lǐng)袍服的軍官正欲講話。
鄭芝龍知道靖南軍的組織架構(gòu),那名正欲說話的軍官,是靖南軍中的訓導。
“同袍們!”
訓導官高聲的呼喊著,渾厚的聲音在海風之中仍舊是清晰無比。
“亂臣,在我們的兵鋒之下俯首!”
“虜寇,在我們的刀刃之下顫栗!”
船帆之下,是無數(shù)張年輕稚嫩的臉龐,但是他們每一個人眼眸之中都透露著堅定。
“天下已經(jīng)不再是我們所熟知的天下?!?
“在遼闊的海洋上,萬國競逐,皆在銳意進取。”
站在高處的訓導官的聲音飽含著力量。
“他們的戰(zhàn)艦正在探索未知的大洋,他的足跡甚至已經(jīng)踏入到我們國土之上!”
“南洋作為我們屏障的世代恭順的藩國,已經(jīng)盡數(shù)淪落到了他們的掌控之中!”
“看看這片大海,就在不遠處的臺灣島上,紅夷正在踐踏我們的土地,他們掠奪我們的財富,奴役我們的同胞,在我們的家口之前耀武揚威!”
“他們以為我們軟弱可欺,他們以為我們不敢跨海遠征,他們以為靠著幾艘破船就能永遠霸占我們的疆土!”
“我們要用這場遠征告訴全世界,這片海洋的主人,永遠都是大明!”
“不!”
“不僅僅是海洋!”
站在高處的訓導官否決了自己語,堅定道。
“日月所照,霜露所墜,皆為漢土!”
“一切的偉大之作,都需要犧牲來鑄就?!?
“天下諸萬國或許不能理解?!?
“但他們終將,也必須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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