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我坐在那兒發(fā)呆。
我估計,目前知道的人絕對不多。所以,不能去對門跟師父商量。
連蕭書記都特別注意這一點,到江左去都帶著秘書。
他可以隨便到哪個廳局走一圈,就算不找任何人,進去走一圈,秘書和司機就認為他去公事了。
然后,他可以放秘書和司機的假,說自己要辦點事。
司機和秘書就不會有任何懷疑——領導也是人,他有親戚,有朋友要走動。親戚朋友有車,給你們放假,不很正常嗎?
我擔心的是——他親戚寫了一個什么報告,然后來找當時的蕭市長。蕭市長在上面簽述一個意見,這個是個證據(jù)。
但是,只要意見簽得靈活點,蕭書記也就沒有問題。
比如:請酌情解決——這個完全沒有問題。我又沒有一定要你們解決。你們不遵守制度,是你們鄉(xiāng)黨委政府的問題。
又比如:請根據(jù)實際情況解決——這個就更沒有問題。你們不根據(jù)實際情況,是你們的責任。
怕就怕在上面簽上:“請予以解決。”
那么就有問題。這是用命令的語氣干預下級的決策——等于是下指令。不能解決,你們也要給他解決。
到底是什么情況,我也弄不清楚。
這時,我決定打個電話給蕭書記。
想了想,覺得貿然打電話也不妥。如果他身邊有第三人呢?只好先發(fā)了條短信:
“書記好,可以給您打個電話嗎?”
沒有反應。
我怕他沒有看到。
再重新發(fā)了一條。
過了十分鐘,還是沒有反應。
我原以為電影里的鏡頭是虛構的——比如奪戰(zhàn)之前,常凱新望了望地圖,總是從這頭踱到到那頭,又從那頭踱到這頭。
現(xiàn)在,我發(fā)現(xiàn)一點也沒虛構。
我也一樣,從客廳走到書房,又從書房走到客廳,不停地走。走得累了,就坐在沙發(fā)上,兩眼發(fā)呆,眼前空洞無物。
我的手機始終沒有響起,連短信提示音都沒有。
坐了快半個小時,我打了一個激凌,站起來對自己說:管它呢,先洗澡。
我找了一套衣服,走到衛(wèi)生間,先洗澡。
我沒有關門,以便聽到桌子上的手機聲。
洗到一半,突然,手機鈴聲大作。
我扯了圍巾,來不及擦干身了,往身上一裹,跑了出來,一看是蕭書記打來的,立即半蹲,接通了電話。
“書記在江左?”
“嗯。”
“一個人在房間?”
“嗯?!?
“晚飯后到您家打一轉,凌老師跟我說了一件事?!?
我有意停下,讓他明白。
“你說?!?
既然他明白了,我才說出三點建議。
“一是沒有簽述意見,只打了個電話的話,就是根本沒有這回事。
二是簽述的意見模棱兩可,那就是他們鄉(xiāng)黨委政府的責任。是他們做的主。
三是簽述了肯定性的意見,也不是大事,因為你親戚平時表現(xiàn)好,值得錄用。人是發(fā)展變化著的。他后來變壞,與你無關?!?
蕭書記說:“嗯,你休息吧?!?
我放下電話,才快步跑回衛(wèi)生間。
水,嘩啦啦地從頂上首沖而下。
我想,幸而當時沒與表嫂合作,憑她那個人的德性,會步步逼進。賺點小錢,我就成了她的玩物。想怎么支配我就怎么支配。
又想,即使與旭哥合作,每年在領取分紅時,我也在那個結算表上簽了字,這個,明天一定要把他叫來,當面燒掉。
或者,干脆退股。
水,嘩啦啦地流,我站在下面,好像要把全身的污濁全部沖洗干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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