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就猜到他會這么說的鄭執(zhí)也沒謊,不光沒慌,他還一臉淡然的把手伸出一邊,朝著身后小跑過來的偵查員勾了勾,“做記錄,武總那天在家都做了什么,身邊有什么人,另外有什么可以證明你在家的,都說說?!?
公事公辦的做派直接讓臉上掛笑的武林變了臉。
“你這是在審問我?”
“那沒有?!焙鸵荒槆烂C的武林比起來,說話的鄭執(zhí)明顯要輕松得多,他兩手抄進袖管,說沒有的時候臉還特別配合地左右搖了搖,那神態(tài)那動作竟有幾分肖像某位上過脫口秀節(jié)目的體育明星,也是這幅表情讓本就覺得被冒犯的武林更加不爽,走哪都有眾星捧月待遇的商人眼底飛速滑過一絲狠厲,但也只是一瞬,狠厲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又成了那種只有大善人才會有的和煦神情。
“既然鄭隊沒在審問,那我也已實相告,那天我胃不舒服,特意推了公司的會回家休息,至于你說的什么大學不大學,車不車的,我不清楚,如果您覺得我說的話有問題,喏?!彼f著,隨手朝道旁紅綠燈上的攝像頭指了指,“有監(jiān)控,您要是不信我說的大可以自己去查?!?
面對武林刻意的叫囂,鄭執(zhí)沒半點怕地,他先是附和似的點點頭,說我當然會去查,然后他就猛地話鋒一轉(zhuǎn),撿起之前被他丟下的炸糕問道:“我也想知道,武總有心情逛早市為什么穿得這么親民?這畫風是不是有點不對?還是說你想去找誰,但又不想被人知道你想去找他們呢?”
一針見血的提問讓武林妝點的天下太平的臉上出現(xiàn)了皸裂,他抽了抽嘴角,一時間還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自己這身裝扮是為了什么。
“那個……”
鄭執(zhí)大手一抬,一把按下了武林下面的話,“或者武總?cè)绻嬗信d致的話,可以陪我看輛車?!?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武林索性收起假笑,一瞬不瞬地望向鄭執(zhí),“聽鄭隊這意思,看中的不會是輛二手車吧?你這么大個領(lǐng)導想買車大可不必這么寒酸,或者真想要的話我可以送一輛給你?!?
皮笑肉不笑的動靜聽得鄭執(zhí)搓起了雞皮疙瘩,趁著對方?jīng)]說出什么更過分的話,他趕緊叫停了這次談話,“那個誰,去把車上的暖風哄起來,武總家的車都出去遛彎了,武總坐咱們的車?!?
說完,也不給對方拒絕的機會,直接手一后揚,做了個請的姿勢,就先把一步走人了。
東北冬天的早市,是等太陽升起來后也不散的那種,就在他們幾個說話的時候,炸貨攤左右手的兩個攤位已經(jīng)先后邁出去幾十碗豆腐腦還有好幾兜新鮮的松塔了,而身體僵硬的武林也引來了過往人流有意無意的圍觀。
這樣的情形哪里是人家堂堂老總能受得了的,武林望著鄭執(zhí)遠去的身影,牙一咬,心一橫,徑直跟了上去。
早市的煙火氣很快把離去的兩個人的身影包裹起來,而留在炸貨攤前的人也望著武林離開的方向很久,但在這種凝望當中又有哪里不對,因為身形保持不變的老板腳上卻在動,不動聲色的后退動作不留心去看根本察覺不到。
短短幾秒鐘后,他已經(jīng)從炸貨的推車旁邊退到了早市中間,眼看著腰上的圍裙也拿在了手里,就要隨手丟在人來人往的路段上,那具后退的身體卻猛地撞到了什么,劇烈的震蕩嚇了后退的人一跳,他眼神一晃回頭看時,就發(fā)現(xiàn)本來該是陪著武林去車上的那個警察竟然去而復返了。
“你……”
警員笑而不語,反手就是一個請的手勢,“車在那邊,我們隊長說了,車上五個位子,多了個坐得下。”
說完,根本不給對方拒絕的機會,直接一手鉗住對方的胳膊,帶上人走了。
整點報時的鐘聲順著市政中心的方向遠遠傳來,透過人來人往的買賣聲,偶爾還能聽見某輛打雞血的私家車里傳來《我們走在大路上》的歌聲,炸貨攤位上的鐵鍋里,停止加熱的油慢慢變成黑色,偶爾一陣風吹來,油層上飄著的某片炸胡的油條還像船一樣飄上兩下。
而此刻,坐在警車里的武林內(nèi)心也掀起一陣陣波瀾,就如同那片被風吹得直撞鍋壁的油條一樣,飄來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