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音量調(diào)至最低,將傅紹的消息又重聽一遍,之前讓她不安煩躁的情緒終于一點點平復(fù)下去。
但平復(fù)之后呢,是更加深的擔憂,那絲絲入扣就像被無數(shù)根鏈條穿在一起的不安感隨后就順著心門肌理一點點向四肢百骸傳遞過去。
才暖和些的手因為拿手機的動作很快又被凍出了青白色,敲了半天都沒把字打明白的她猛地想到什么,隨后使勁按下了語音輸入鍵:“傅紹,你連字都打不了,貿(mào)貿(mào)然參案有危險。”
她總算知道那串自己看不懂的文字內(nèi)容是什么了,是傅紹的囑咐,被一雙沒目標的手打成了亂碼。
那一瞬,邢霏的心不好受極了,如果不是她利用他對自己的喜歡逼他入局,傅紹應(yīng)該不會這么直觀地體驗?zāi)欠N連消息都敲不出來的無力感吧。
不知不覺臉脹通紅的邢霏抹了抹鼻涕,發(fā)狠似的又發(fā)兩條消息,那口氣光聽就一條比一條狠。
第一條:“眼睛要不要了!”
第二條:“還有你怎么那么沒出息?我把你甩了,干嘛一激你你就跑來英雄救美,出息呢?”
所以說啊,女人這種生物有時候真的很奇怪,就像當初,為了讓傅紹振作起來,邢霏以身為餌,只身犯險,目的就是讓傅紹站起來,重新成為之前那個她所崇拜的笑面書生,而此時此刻呢,她的目的達到了,姓傅的真振作了,她又開始瞻前顧后,嫌棄這嫌棄那了。
她可真是!邢霏看著屏幕上那張不丑卻討厭的不行不行的臉,嘴巴開開合合,把自己從頭到腳吐槽了個遍。
可就在惡惡語層出不窮的時候,傅紹的回應(yīng)也來了,至于內(nèi)容,則是邢霏從沒想到的,因為那個哪怕分手后也對自己溫溫柔柔的男人居然用一種公事公辦的口氣對她說謝謝?
傅紹說:“謝謝,關(guān)心這種情緒對我?guī)椭淮?,同情就更不必了,和那些無意義的情緒比起來,比一比誰能更快找出嫌疑人會更有趣?!?
界限分明的聲線中透露出來的是疏遠和十足的一本正經(jīng),認識這么久還是頭回聽他這么說話的邢霏愣了好久才緩緩回過神,回神后的她也露出一個許久都沒有過的表情,她先是把頭倒向一邊,兩道線條英氣的眉毛也微微蹙著,眼睛更是隨著思考的動作瞇成兩道窄線——“這是怕人擔心故意劃出來的界限?”
她承認,他倆以前的那種關(guān)系在這種時候、加上她的這種態(tài)度確實容易讓敏感的人敏感,可也不至于這樣……
就在她忙著踅摸出一個合適的形容詞來形容此刻心情的時候,傅紹又發(fā)來了新消息,這一次,邢霏太奶的棺材板都要壓不住了!
傅紹居然說不過也未必有可比性?“就算眼睛出了問題,靠嗅覺和聽力,碾壓你辦案也不難?!?
帶點輕浮味道的發(fā)讓拿著手機的邢霏久久沒能回神,她還是頭一回見識這樣的傅紹呢……
哪怕以前也知道他會懟人,可像現(xiàn)在這樣這么毒著舌頭說話的做派,她真沒在他身上見過。
只是想和自己拉開距離嗎?不需要啊,她又不是那種說風就是雨的小女生,心情不好鬧出來的分手,回頭腦袋讓門擠上一下就又想復(fù)合,她會這么做只是希望他別為眼睛的事打擊到啊,至于這么……兩只眼睛瞪得像銅鈴的邢霏不會說了。
愣神時,一陣冷風嗖得從臺階上方灌進身體里,出來的急,邢霏這會兒除了一身純棉的長袖藍白條病號服,再就是搭在肩頭的一件半新的羽絨外套,并不坐實的羽絨服被這突如其來旋風一下就吹脫了邢霏的肩膀,暴露在冷風里的半個胳膊瞬間像被扎了無數(shù)根銀針,火辣辣的疼。
邢霏打了個寒戰(zhàn),本能地朝著上面空蕩蕩的臺階喂了一聲,直覺告訴她是傅紹走了,可她還是想確認一下,然而,事實如她所想,不管是附近還是手心緊握的手機,都再沒一個聲音回應(yīng)。
那感覺說沮喪也不盡然,因為之前說分手的邢霏本意也不是那種兩個人搞兩把若即若離欲擒故縱什么的,可現(xiàn)在,被那樣的傅紹劃清界限,說舒服也是不可能的。
總之就像憋了口氣在嗓子里,上不去也下不來。
就這么悻悻地回病房,一進門卻看見有人居然大喇喇地躺她位置上,腳尖對腳跟疊著兩條腿,手更是跟大爺似的倒背在后腦勺位置。
楊吶的心情似乎也挺不好,嘴撅出來的高度都足夠掛油瓶了,頭回和她情緒同頻的邢霏拄著隱隱作痛的肚子趔趄回窗邊,邊踢開楊吶丟地上的鞋,屁股一抬在床上擠了個位置給自己。
“失戀了?”
這么單刀直入直插肺管的發(fā)要是以前,非招來楊吶幾計老拳,可這會兒,早被鄭執(zhí)氣得心肝脾肺全都疼的她只剩下哼哼的力氣了。
“你呢?”楊吶朝邢霏努努嘴,“讓我替你打掩護偷溜去看的人是不是也沒給你好話?”
邢霏不說話,手有一搭沒一搭的揪著楊吶上衣下擺上的線頭,用沉默作答。
楊吶見狀,本來就不佳的情緒瞬間更不佳了,兩只無處安放的手也攥成拳,隨后重重砸在一旁的床板上。
“我想殺人?!?
“殺鄭隊?得不到就毀掉?”
楊吶聽出邢霏口氣里的不認同,撒開手扭頭朝她看,“你有高招?”
“傅紹說我破案不行,說要碾壓我,我聽了挺生氣?!?
楊吶嗨了一聲,嫌棄地做了個掃手的動作,“我這會兒心情不好,你倆打情罵俏那套少在我面前顯擺,嫌棄。”
“我也嫌棄。”
……
“他說我不行?!毙霄f著話,思緒遠遠地飄去遠處一棟樓的墻面上。
醫(yī)院的院心掌著燈,隔著一叢叢矮松落下層層疊疊的光束,那面連接著連廊的墻就是剛剛他們在的地方,傅紹的pk啊,不行的論也跟著層疊的光束在腦海里來回翻涌,他為什么會那么說其實邢霏多少也明白一些,無外乎是在保護她,因為他就不是那種會這么快翻臉的人,可戲演的太拙劣就容易讓人看出問題,就比如現(xiàn)在,邢霏就總覺得傅紹會這么急迫的參與進案子,并不單單是擔心她那么簡單。
沉默的邢霏讓楊吶嗅到了一絲不一樣的味道,再結(jié)合她那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楊吶瞬間就嫌棄地嘖起了嘴。
“嘖……”堪比小雞啄米的頻響并沒持續(xù)很久,就在邢霏兩根鑷子手的夾擊下沒了聲音,楊吶看著眼皮子底下邢霏兩根強有力的指頭,不樂意地甩了兩下,“還不許人說了,承認吧,你就是又作又綠茶,分手什么的都是閑的沒事做出來的,現(xiàn)在人家這個態(tài)度你又受不了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