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傅紹這邊,也不知道是因為知道躺在里面的人是她在乎的人,還是這臺手術真就那么長,總之等在外面的邢霏感覺時間過去了好久好久,那顆紅得刺眼的燈球才終于熄滅了。
她一直死死盯著那個東西,這會兒滅了,眼底紅暈褪去的邢霏也迅速從墻邊彈沖到正緩緩分開的手術室大門前,頂著那顆木乃伊的大頭,搖搖晃晃地看向正在摘口罩的醫(yī)生,“他怎么樣……醫(yī)生?”
說這話的邢霏聲音顫抖,兩只手也因為緊張而緊緊地纏握在一起,她就那么眼巴巴地望著醫(yī)生,幾乎把所有的愿望都寫清楚在了臉上。
可像她這樣的患者家屬,醫(yī)生每天都在遇到,這些人中稍微幸運些的呢能得到一個滿意的答復,可也有許多,只能聽到一個讓他們失望的答復。
此刻站在邢霏對面的醫(yī)生給出的答案就是后面那種。
“患者眼球遭受的外傷已經縫合完成了,不過以他自身先天的眼部條件,你們要做好術后會出現(xiàn)失明情況的準備,我聽說他還是名警察吧,你們作為家屬和同事要做好情緒上的疏導工作……”
醫(yī)生接下來說了什么,邢霏是一句也聽不進去了,她只知道這個大夫連點幻想的空間都沒給自己留,他說的是“會出現(xiàn)”的準備,而不是可能出現(xiàn),兩個字的差別,其中的含義有什么樣的區(qū)別,答案是不而喻的。
邢霏的失神阮立冬是看在眼里的,雖然傅紹如今的情形和靳懷理有區(qū)別,可她明白這里面的痛苦是相通的,此刻的邢霏心里有多不好過,她想象得出來。
“邢霏……”她伸出手,想安慰安慰小姑娘,可就在手馬上要抓住對方的時候,五根指頭卻突然抓了個空,而那個前一秒還失魂落魄的姑娘這會兒卻像被人打了雞血一樣,兩個眼球哪怕是被布條裹住了大半,依舊蓋不住里面射出來的熠熠光芒。
“邢霏!”阮立冬雖然不清楚她為什么有這種變化,但心里感覺不好的立冬還是跟著邢霏的腳步一起折回到醫(yī)生跟前。
“邢霏,你別犯渾。醫(yī)生肯定已經盡力了?!?
邢霏只管站在那兒,眼神堅定又倔強地看向醫(yī)生,并沒理會阮立冬的勸告,只是在那兒默默看著醫(yī)生,就像在醞釀著什么計劃似的。
這種狀態(tài)足足持續(xù)了好幾秒,久到讓久經沙場的醫(yī)生都有點發(fā)毛了,琢磨著自己是不是該說點什么來安慰一下眼前這位明顯受了刺激的患者家屬了,邢霏也選在這個時候開口了。
她指著自己的“大頭”說:“如果他失明,把我的眼睛給他一個,行嗎?”
什么行嗎?跟聽了一場天方夜譚似的醫(yī)生失神地站了一秒,等回過神來,臉色已經黑成了鍋底。
“你是警察嗎?”
“我法醫(yī)。”
“法醫(yī)……法醫(yī)?法啥你都不是醫(yī)盲吧,不是醫(yī)盲咋還說這么沒腦子的話呢?”醫(yī)生邊說邊搖頭,“那是眼睛,球的,不大!”一邊說還不忘一邊用手比畫著大小,似乎是要給這個被情緒沖昏頭腦的法醫(yī)點清醒。
“眼睛不是身體其他器官,神經血管更小更密,想要移植眼球,那得是多精密繁瑣的操作才辦得到!”
“有人做過類似的手術嗎?”
對面的人苦口婆心,邢霏就像沒聽見似的,繼續(xù)固執(zhí)地問,就這一句話,就差把老主任原地送走了。
要知道眼球的移植手術甭說國內,就是國外存在的、類似的成功案例也是幾乎沒有。
他不信眼前這個做過法醫(yī)的小姑娘會不知道,所以在情緒經歷了短暫的激動后,老主任也明白了邢霏對眼球移植這么執(zhí)著的原因,剛好鄭植接完電話走了過來,他比畫了個手勢示意讓鄭隊好好勸勸這個姑娘,自己便擦著汗走了。
邢霏不死心,還想追上去好好說道說道,腳還沒邁出那一步,就被臉色不好的鄭植抬手攔住了。
“邢霏,許主任是眼科方面的專家,在全國都數(shù)得上數(shù),我知道老傅這樣你難過,可人總得朝前看,咱們當務之急還是去看看老傅吧……”畢竟一個普通人經歷了這樣的事都要崩潰,何況是靠眼睛吃飯的傅紹呢。
鄭植的話果然起了效果,邢霏眼眸一閃,下一秒就一不發(fā)地擰過頭朝著病房的方向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