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臨瞪著眼睛,一副龐雨不信就要卡死他的模樣,“我等去的青樓又不是珠市一般的污穢之地,不說顧眉,便是舊院一帶女子,多有博古通今,與我等唱和辯論,常頗有所得?!?
行走間龐雨抽空看附近青樓,都是精舍雅筑,門前流水竹林,空閑之地點綴桃花,確實不像機緣,倒顯得很有會所風范。
“聽得在下都心癢難耐,可惜可惜?!?
龐雨觀察一下方以智之后道,“在下有一不情之請,方才武公讓在下學習典籍,但在下想著,典范還要結合時文,針砭時弊方能古為今用,正是復社的宗旨,如此學起來事半功倍,各位平日間討論所得的時文,能否也借給在下觀摩。”
“這…倒是可以的,我等時文隔一段時日便會匯編成冊,給外地社友參詳,主要是天如、臥子這等大才。”
龐雨眼珠轉(zhuǎn)轉(zhuǎn),突然一躬身行了個大禮,把方以智和孫臨驚了一跳,不知他要做什么。
“在下覺得,復社復興古學,是要天下正人心清源流,這等時文若只在社友中流傳,豈非暴殄天物?!?
方以智驚訝的道,“那龐班頭的意思是…”“應當刊印為小報廣傳天下,讓天下識文斷字的人都能看到,都能學到復社的精髓。
不但要傳播,還要保證時效,至少每月都要發(fā)布,才是物盡其用?!?
孫臨和方以智對望一眼,兩人都遲疑了片刻,最后由孫臨對龐雨道,“可這時文,尋常人也看得明白的沒多少。”
“武公兄此差矣?!?
龐雨義正辭的道,“哪怕只能教化一人,也是一人之功,天地就多一分正氣。
在下守桐城時更明白一個道理?!?
孫臨呆呆的問道,“啥道理?”
“便是一定要相信百姓,不小看百姓,百姓之中也誕生無數(shù)智慧,焉知不會有人因一篇時文而走上正途,那便是報刊之功。
百姓能受教化,復社也能擴大影響,如今是讀書人知復社,而百姓不知,若是日后百姓都知復社,那些奸妄又豈敢隨意打壓?!?
“天下百姓看,那要發(fā)多少才夠,每月一制版,這銀子不少。”
“銀子在下來想辦法,版由在下來做,只要能推廣復社,揚天下正氣教化萬民,損失點銀子又有何妨,便是得罪奸妄權貴又何妨?!?
方以智肅穆的拱手道,“此乃大智大勇,比之局限一社更開闊,后日社集,在下便與社友商議,屆時告知龐班頭?!?
“那在下留一個可靠人在此等候?!?
……龐雨目送方以智兩人的背影進入了清幽的眉樓,嘴角得意的浮起笑意。
何仙崖來到身邊,“復社士子真是富貴,這地方社集一次至少百兩銀子,二哥你不去可惜了?!?
“可惜是可惜,但眼下不能跟復社走得太近?!?
何仙崖不信的看看龐雨,又對他問道,“二哥你真要幫他們印小報?”
“當然要,這小報以后有用處?!?
龐雨指指眉樓,“復社士子數(shù)千人,分布于全國各地,以南方為多,都是經(jīng)濟最發(fā)達的地方,本身又多是世家,這個網(wǎng)絡是巨大的潛力,咱們要借船出海,用復社的資源辦自己的事?!?
“小報能有何用?”
“打廣告嘛?!?
龐雨笑笑道,“還可以借此結交復社,以后你就知道了。”
“可你上次說朝中可能打壓復社,不能跟他們走太近?!?
“所以我要表現(xiàn)得粗陋一些,這樣他們不會拉我入社?!?
龐雨伸手抓住一片花瓣,揉爛了扔在地上,“社集更不能去,等他們與溫體仁一黨分出勝負再說,也免去他們問阮大鋮的事情,我現(xiàn)在聽不得這個名字?!?
何仙崖小聲問道,“那阮大鋮那里還去不去?!?
“自然不去了,張國維雖然什么都沒說,但他已經(jīng)表明了意思,就是不能與阮大鋮走得太近,否則不好交代。
到了安慶后給他帶一封信,就說收到流寇急報必須立刻走,咱們明天就離開南京?!?
“小人明白了?!?
“溫體仁、東林、復社,各有各的勢力,包括阮大鋮咱們都惹不起,現(xiàn)在形勢不明,不可貿(mào)然下注。
但不妨礙借用他們的一些資源,只是要拿捏好中間的度,一個不好弄巧成拙,所以辦報這個差事一定要個可靠又精明的人來辦。”
何仙崖突然想起一事道,“方才大人說留下一人等信,不知留郭奉友還是徐愣子。”
“都不留。”
“那…”何仙崖臉色一變。
龐雨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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