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燈花嫁到白鷺鎮(zhèn),就與親人們聚少離多,有財走船,撿狗逃丁,多少個夜晚看著燈花百結(jié),為他們擔心。
紅軍走后,那些田地的東家又回來了。燈花還是種自家的地,倒也沒什么。撿狗有的是力氣,加上書聲也大了。農(nóng)閑時節(jié),撿狗上山打柴出賣,到碼頭搬運貨物,還像燈花一樣學會了結(jié)繩。燈花織的是苧麻,是細線,用來織布和織網(wǎng)。撿狗編的是黃麻和棕絲,用來挑擔和拉纖,能受重力。這些小手藝掙了不少光洋,吃穿不愁,用度不愁。
如果不是國民黨來抓丁,燈花還思謀著有一天能夠建棟大房子。雖然燈花有陳家人罩著,但抓丁的是國軍,陳家人也罩不住。建房子的夢想,就一直壓著。
蘇維埃散了后,鄉(xiāng)公所又復了原。國民黨反攻倒算,蘇維埃做過事的抓了一大批,押到河灘上殺害了。有人告密,說燈花家也有蘇維埃干部。有一天,鄉(xiāng)公所的人來燈花家,撿狗把有玉的判決拿了出來,鄉(xiāng)公所的人無話可說。這張生死判決,燈花一直收藏著,不曾想到,有玉的冤死竟然保護了一家人。
有一天,燈花和書苗嬸到蓼溪賣線,回來時買了些鹽巴。鹽巴在古寨東頭,要路過鄉(xiāng)公所。鄉(xiāng)公所人頭涌動,圍著一張布告,有人讀出了聲音,布告原來跟撿狗有關(guān),說如果有人能夠抓到撿狗,鄉(xiāng)公所獎賞五十塊大洋。燈花大吃一驚,撿狗竟然值五十塊大洋,白鷺鎮(zhèn)的土匪也就值這個數(shù)!
大樟樹下,有人突然喊了一聲,疤腦,發(fā)財?shù)臋C會來了,你不知道嗎?那個疤腦愣了愣,問,什么機會?那人又說,你不認字呀,看這布告說,捉住河村的撿狗,獎賞五十塊大洋呢!疤腦說,有這事?他興奮起來,趕緊前往布告前。他一個字不認識,只是看了看,指著布告說,這事說的是真的嗎?
這時有個人說,疤腦,別作夢了,人家?guī)屓ヒ沧ゲ涣?,你還想憑空手捉住撿狗嗎?疤腦聽了,搖了搖頭,說,有道理,有道理。
燈花和書苗嬸相互看了一眼,趕緊上路回家。雖然是小腳,但那天她竟然能趕上書苗嬸。穿過小鎮(zhèn),燈花回到家里,看到撿狗從山上斫柴回來,說,你趕緊去外頭躲一躲吧,鄉(xiāng)公所獎賞五十塊大洋要抓你呢!
撿狗說,我又不是土匪,還有獎賞?燈花說,還不是說你能耐,但你再能耐,也躲不過政府和軍隊的?,F(xiàn)在出獎賞了,你不能在家里呆了,誰知道那些貪財?shù)娜顺隽耸裁搓幹\?重賞之下有勇夫!
撿狗說,稻子還沒有收呢,我不能走!
這時,棚屋的狗叫了起來。疤腦出現(xiàn)在村場里。他正在向鄉(xiāng)民打聽撿狗在哪里。燈花大吃一驚,沒想到這人發(fā)財心切,這么快就找上門來了。
燈花催撿狗快走。
撿狗說,這疤腦我認識,那次在河里捕魚時,看到機堂里有動靜,以為是大魚落網(wǎng)了,不料是個人在里頭,就在沙灘上教訓了他一頓。燈花對撿狗說,雖然你打得過疤腦,但他在暗處你在明處,總會有失手的一天。
這時疤腦已經(jīng)晃到了我們家門前,說,過路,渴了,想找一口水吃。撿狗走了前去,沖疤腦說,偷魚的人,我們才不給水喝,早點滾吧,我知道你的心思,想把我抓去討賞,沒那么容易。
疤腦臉紅了起來,說,什么獎賞,我就是路過!
燈花看到疤腦臨走時嘴角的冷笑,感覺到了風險和不祥。最終,撿狗在姆媽的勸說下離開了河村,去往洋陂做長工。那東家姓郭,是燈花娘家的遠親,自然可以照應一下。
撿狗走了,燈花又為書聲擔憂。書聲轉(zhuǎn)眼到了當兵的年齡,他不如撿狗勇敢膽大,如果不走遲早會被抓。燈花決定把他送進黃石讀私塾,既能逃壯丁,又能學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