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天乙的解毒藥起了作用,又或許是云心真人的道家真氣將毒素暫時壓制了下去。
趙山站了起來,再一次拿起了他的重戟。
目光,投向了不遠處,那位同樣站起身子的魁梧身影。
趙山笑了,執(zhí)戟,指向霜戎左王。
丁賈的表情似乎有些無奈,同樣都是中毒,他為何身旁沒那么多人細心照看呢?
他伸手,在后腰處一拍,一口黑血從嘴里吐出。
這是用真氣強行將毒血排出,短暫將其猛烈毒性壓制下來。
這位武評第四的強者,臉色泛起了一抹詭異的紅潤,仿佛回到了巔峰狀態(tài)。
回光返照。
面對著大寧的三位巔峰強者,他再一次握緊了拳頭,盈滿了罡氣。
狂風再次席卷,大地再次震顫。
“趙山,怎么說?”
丁賈的呼吸有些粗重,一道道刻紋崩碎,臨死之際,他徹底解除了身體的一切負擔。
定北王向前一步,重若山岳。
“本王,送你一程。”
丁賈點點頭,道:
“你們,一起上吧,我的時間不多了?!?
“好?!?
昏暗的天空,再次烏云密布。
云心真人接引雷霆入手,道袍飄舞,宛若仙人。
陸聽風也默默上前,握緊了落云,蘊滿劍意。
趙山吐出一口氣,榨干體內僅有的力量,武夫意氣攀登至巔峰。
他們本可以只用云心真人上場,用時間拖垮丁賈,等毒素入心脈,丁賈自會痛苦死去。
然而,面對這位已至末路的巔峰武夫,他們都沒有做出此般選擇。
一代英豪的逝去,在他最后的時刻,內心渴望著尊重,渴望著一場盛大的落幕,
趙山給他這個機會,這也是對自已的尊重。
無論如何,這位強大的武夫,曾在老汗王麾下,南征北戰(zhàn),率領部落統(tǒng)一了雪原,建立了強大的霜戎帝國,屹立在大陸之上。
他強大,他自負,他悲憫,他渴望雪原上的牧民們再也不用受風霜凍餒之苦,他迫切的想為雪原,尋找到一條出路。
然而,他失敗了。
他只是失敗了。
他的失敗,不代表雪原永遠會失敗,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江湖。
聽桑結法王來信說,他在那個部落里,尋找到了佛子轉世。
那是一位很聰慧的少年,悲憫天人,修行一日千里。
在法王的培養(yǎng)下,終有一日,他會代替自已,成為汗國的鎮(zhèn)國之石,帶領雪原,再次偉大。
丁賈認為,自已沒什么好后悔的。
自已雖然要死了,可這一場大戰(zhàn),終究剝奪了定北王的生命。
他,也只有八年了。
大寧皇帝也早已過了知天命的歲數(shù),
他,還能有八年嗎?
一代江山,就要老去了。
他們未竟的理想,未完成的斗爭,都寄托給了下一代。
只是……
丁賈的目光,最后投向了那躺在盜圣懷中的年輕人。
最后一搏,試試能不能殺了他?
罷了,還是體面些吧。
他,看向了眼前的三人。
丁賈的嘴微微張開,似乎是想最后說些什么,最后,卻還是握緊了拳頭。
“戰(zhàn)!”
頃刻間,風起,云涌。
承和二十一年春,霜戎左王以重傷之軀,獨戰(zhàn)定北王、云心真人、陸聽風三位巔峰強者。
是為此生最后一戰(zhàn)。
一個牧民的兒子到雪原至強者的故事,終于講到了尾聲。
這是天下第四的落幕。
十招過后,左臂斬斷,血流如注,渾然不覺。
五十招后,真氣用盡,以身體為兵,白骨為刃。
百招之后,筋脈寸斷,體魄崩摧,封命之毒,已入骨髓。
最后一招,由定北王一拳,轟碎心脈。
日薄西山,左王南望雪原,只余最后一口武夫意氣,仰天長嘯。
“天地不公,唯寧獨得天眷。
若天再假雪原十年,必讓中原聞我霜戎鐵蹄之音!”
霜戎左王,雪原丁賈,就此隕落。
……
其后,定北王回城。
大寧十萬鐵騎,于龜鄂城下迎戰(zhàn)霜戎二十萬大軍。霜戎得知左王身死,汗王慟哭,全軍士氣衰落,遂大敗,倉皇而退。
承和二十一年四月,定北王率軍,追亡逐南,連破沿途三座大城,屠盡五座貴族部落,斬首與俘虜共十萬,牛羊無數(shù)。
五月,吉雪城下,十萬佛兵出征,阻寧軍于沱瀾河畔。
長期征戰(zhàn),寧軍疲敝,加之高原不適,
定北王下令,班師回朝。
自此,這場自去年十月份爆發(fā)的戰(zhàn)爭,終于在承和二十一年的五月,結束了。
嚴格意義上講,這場寧霜大戰(zhàn),是寧魏國戰(zhàn)的延續(xù),自去年五月份開戰(zhàn),足足持續(xù)了一年的時間。
這場戰(zhàn)爭,發(fā)生在定北關烏然鎮(zhèn)一線,發(fā)生在西域四鎮(zhèn)之下,發(fā)生在蜀地雪滿關,發(fā)生在十萬大山以南的月輪,三方總計投入精銳兵力過百萬,覆蓋面積之廣,傷亡人數(shù)之多,為百年以來之最。
自此,大寧邁入了建國以來,最為鼎盛的一個時代。
北蠻向大寧世稱侄皇帝,西域諸部迎來了新一輪清剿,雪原損失鎮(zhèn)國之柱,三線兵力共損失二十萬有余,需蟄伏養(yǎng)傷。
放眼四海,大寧再無敵手。
大勝的消息傳回京城,天下皆喜,四處奔走相告,舉國歡慶。
大寧皇帝召開大朝會,商議改元。
內閣首輔張正端上奏,大寧以武止戈,平定兩國,新年號,當為武平。
帝準之,正式改承和二十一年為,
武平元年。
……
五月的一日,
敦煌城。
“老頭,你當真沒有什么好法子?”
府邸內,氣氛一陣沉重。
孫玄的手指搭在趙山的手腕處,屏息凝神,眉頭緊鎖。
良久,他收回了手指。
李澤岳急忙道:“如何?”
孫玄搖了搖頭,吐出了一句冰冷的語:“毒性極強,已頑固于全身五臟六腑之上,難以根治?!?
養(yǎng)了整整兩個月傷的李澤岳只感覺眼前一片恍惚,由身后趙離扶住了身子。
趙離咬住了嘴唇,臉色蒼白。
這位定北關的少主,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