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階不溫不火的回復(fù),完全在鄢懋卿的意料之中,如果徐階輕易的點(diǎn)頭答應(yīng)將這份會試試卷點(diǎn)為草元,鄢懋卿反而會覺的奇怪。
這徐階自從被提拔為尚書,得到圣上多次西苑召見后,就有些不安分了,不僅妄想入閣,還向天借了膽子隱隱有挑釁嚴(yán)閣老權(quán)威的小動作。
嚴(yán)閣老是何許人也,也是你這小小的尚書可以挑釁的,當(dāng)年你老師夏夏首輔多牛多厲害的人啊,就那還都不是嚴(yán)閣老的對手,更何況是連師都沒出的你了。
這不,前些時日,嚴(yán)閣老只是輕輕打了一個噴嚏,徐階這老小子便在圣上面前栽了一個大跟頭。
栽的重了,怕是應(yīng)該的,不過一個跟頭怎么也不會將呲牙的狗摔成溫順的貓。所以,徐階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取中”這份試卷說的過去,但是直接點(diǎn)為草元是不現(xiàn)實(shí)的。
不過,鄢懋卿相信,相信自己能讓徐階取中這份試卷,就能讓他將這份試卷點(diǎn)為草元。自己要把這事辦的妥妥的,在嚴(yán)閣老面前也好有進(jìn)身之階。聽說兩浙、兩淮、長蘆、河?xùn)|的鹽政出了不小的簍子,戶部正為這事頭大呢。這可是個好機(jī)會,自古以來,鹽鐵便是暴利,哪家哪戶哪人可以離得了鹽,自己盯著鹽政這塊肥差太久了,只是苦于沒有下口的機(jī)會,這可是天賜良機(jī)啊。相信只要自己把這件事辦妥了,暖了嚴(yán)閣老的心,不出多久,自己就能去鹽政走馬赴任。若是得為總理兩浙、兩淮、長蘆、河?xùn)|四鹽,那天下利柄可就盡握自己手中了。
“徐大人所極是,是下官看到這等錦繡文章,見獵心喜,有些情不自禁了。閱卷,閱卷......”
鄢懋卿臉上帶著自信的微笑,向徐階拱了拱手,然后便再次投入到了閱卷的工作之中。
“鄢大人精力真是旺盛啊.....”
徐階看著鄢懋卿呵呵一笑,別有深意的感慨了一句,然后也投入到了閱卷之中。
至公堂內(nèi),閱卷氣氛一片和諧。
連續(xù)奮戰(zhàn)數(shù)個晝夜,某位同考官閱卷太疲勞了,滿眼都是紅色的朱筆,頭腦也有些不清晰了,尤其是自己手中這份試卷八股文寫的太過差勁,更是讓這位同考官身心疲憊,朕不知道這種水平的考生是如何有資格參加會試的。
水平太差,落,不取,不薦。
再閱一卷,我就喝杯茶歇息,歇息......
這位同考官這樣安慰自己,然后用力的揉了下苦澀的雙眼,再次取過下一份朱卷。
將這份朱卷打開,同考官強(qiáng)撐著疲憊不堪的精神,微瞇著眼睛將目光落在這份朱卷上。
嗯,這是頭場試卷,第一題的題目,同考官都能倒背如流了:晉有馮婦者,馮婦攘臂下車。
沒有什么問題
同考官強(qiáng)撐著精神,瞇著眼睛往下看。
“晉人始則改行以從善,終則侚人而失己也?!?
單是看了破題這一句,疲憊不堪的同考官宛如飲了一杯葡萄美酒,一股清流從雙目灌入大腦,醇香甘甜在腦海中轟然炸開,疲憊不堪的精神瞬間去除了大半。
這句破題怎一個贊字了得,高度還原了孟圣原話的主旨,又可以引發(fā)下文。
看完這個破題,同考官心里很矛盾,一方面很想繼續(xù)往下看,看看能寫出這句破題的考生又將會展開怎樣精彩的論述;可是另一方面卻又擔(dān)心這個考生接下來寫的論述,會將這句妙不可的破題給寫毀,擔(dān)心狗尾續(xù)貂。
不過再矛盾也得往下看,畢竟自己身為考官,不閱卷怎么行呢。
“夫改過貴于有終也,馮婦既已為善士矣,而猶搏虎焉,何其不知止哉?孟子蓋以為發(fā)裳喻也!”
這位同考官再往下看了這一承題,矛盾之心頓消,承題部分寫的也是絕佳,不錯,不錯。
同考官看到這,便不由的自自語的,摸著下巴輕聲說了兩句“不錯,不錯”。
自自語的聲音雖小,不過臨近的人還是能聽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