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鐘樓之上,王凱旋依舊躲在立柱之后,盯著餛飩鋪子,心里在琢磨,既然餛飩鋪老板聽到二人交談,等那兩個女人走了,過去盤問一番也便是了。
……
王雨燕看著玉姐起身離開,不由的愣住了。
兩人聊了半天往事,玉姐總算是想起還有正事沒說,但僅僅開了個頭,竟然就埋頭吃著餛飩,吃完之后,沖老板招招手,竟然就起身離開了,再沒有說哪怕半個字。
其間,一個小孩進來買了碗餛飩,說是要帶回去跟母親一塊兒吃,餛飩鋪老板還特意拿了個籃子給他,讓他拎著走。
正事呢?怎么不說了?
看著走出餛飩鋪的玉姐,她的步子極碎,像極了一個老邁蹣跚的老婦。
這是什么意思?王雨燕不得其解,低頭卻發(fā)現(xiàn)玉姐留下了一塊帕子,系成了一個小包袱的模樣。
那個帕子里明顯包著些東西,擺放在餛飩碗的后邊,從王雨燕的角度可以看得清楚,但餛飩鋪老板卻看不見。
王雨燕估計自己想知道的東西就在這個帕子里,于是不露聲色的伸出手,將帕子抓在了手中。
很明顯,帕子里有一件硬物,約莫一寸長,一頭大一頭小,仿佛狼牙的形狀。雖然只是輕輕一抓,王雨燕心里就一個咯噔,她似乎察覺到了帕子里包著的是個什么東西。
這東西,她也有一件。
接著取錢的動作,王雨燕將帕子塞進了自己的荷包里,又拿出幾文錢,放在桌上。
“錢在桌子高頭哦!”王雨燕輕輕喊了一聲,起身也離開了餛飩鋪子。
……
鐘樓之上,王凱旋先是看到玉姐離開,彼時他也剛剛回到樓上,心道好懸沒看見這一幕。
玉姐來到道前街上,繼續(xù)往路口走,過了路口一路朝前。
王凱旋也并不清楚這個在客來香彈琴的女人家住何處,不過這也不難查,回錦衣衛(wèi)的衛(wèi)所調(diào)一下卷宗便知。
緊接著,王雨燕也出來了,她同樣是走到路口,但卻拐了彎,朝著鐘樓所在的南門路相反的方向走去,王凱旋急忙換了個位置,繼續(xù)盯著下方前行的王雨燕。
這個方向,倒是王雨燕應(yīng)當走的路,沿著南門路,走過兩個街口,就是北門路了,繼續(xù)前行一段,最終右拐往東,那就是程煜的家。
是我派去的小孩打草驚蛇了?
王凱旋無法得到答案,但是他卻并不知道,就在兩分鐘之前,王雨燕和他同樣的茫然,幸好后來她發(fā)現(xiàn)了玉姐留下的那塊帕子。
不敢怠慢,王凱旋飛快的下了鐘樓,回到道前街上,他沖著客來香的方向打了個呼哨。
吳邪應(yīng)聲而來,王凱旋讓他直接跟上王雨燕。
既然王雨燕選擇了往程煜家走的方向,王凱旋分析她今天要么是已經(jīng)做完了自己要做的事情,但他們?nèi)藚s未能發(fā)現(xiàn),要么,就是他們按照程煜的吩咐打草驚蛇的動作太大了,驚著了王雨燕,讓她不得不選擇提前回去。
而王凱旋自己,還有其他事要做,他必須搞清楚,看上去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兩個人,為什么會突然攀談起來。
走進了餛飩鋪子,見只有老板一人在爐灶后邊沖著盹,王凱旋迎面上千。
老板被腳步聲驚醒,抬眼一看,趕忙站起身來,陪著笑臉問:“來個大碗兒?”
王凱旋一臉嚴肅,從腰間抽出腰牌,展示在老板面前。
老板嚇得一個激靈,他這餛飩鋪子倒是也有錦衣衛(wèi)進來吃過餛飩,但那只是正常的吃喝,給錢不給錢兩說,但絕不會亮腰牌。而之所以能確認他們的身份,是因為他們身上的飛魚服以及腰間挎著的雁翎刀。
像是今天這樣,一進來直接亮了腰牌,那就說明是公事,可是他一個餛飩鋪子的小商販,又有什么事兒能招來錦衣衛(wèi)呢?
“別害怕,我就是問你幾句話。”王凱旋也知道錦衣衛(wèi)在普通百姓心里那就是如同蛇蝎一般,倒也沒什么可介意的,可如果這個老板一味的害怕那就問不了話了。
老板哆哆嗦嗦的點著頭,口中也像是塞了個襪子進去一般:“校尉大人,有……有……有何貴干?”
“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好好回答,沒你什么事兒,你不用擔心?!?
老板聽到這話,才終于鎮(zhèn)定了少許,但手還是忍不住的哆嗦。
“剛才是不是有兩個女人在你這里吃餛飩?”
老板趕忙點頭,說:“一個年輕女子,還有就是客來香彈琴的玉姐?!?
“她們倆認識?”
老板搖搖頭,說:“應(yīng)該不認識吧,我看不像是以前就認識。而且那個女子面生的很,不像是住在這附近的。”
“你跟玉姐很熟?”
“玉姐以前是勾欄的頭牌,這不是年紀大了嘛,聽講是給自己贖了身子,但也基本上就么得錢了??蛠硐愕恼乒褚郧叭ミ^她的小館,愛惜她的琴藝,就邀她在茶館彈個琴。其他人在茶館說書唱曲那是要分錢的,但掌柜的說玉姐一個人孤苦伶仃的,而且愿意捧她場的人估計不多,就不抽她的份子了。”
王凱旋輕輕拍了拍案板,說:“不要講那些閑話,就說你跟她怎么認識的。”
“哦,我嘛,那個時候也么得正經(jīng)營生,有時候撿點兒柴賣給客來香,有時候他們那邊缺人也過去幫幫手,一來二去就跟玉姐認識了。但她跟我不是一個路子上的人,所以也就是見面點個頭的交情?!?
王凱旋聽得有些不耐煩,皺著眉,老板便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語速。
“一般來講,玉姐都是下午彈一陣琴,晚上就不去了,茶樓嘛,晚上更加么得人聽琴。但是有一次,正好是一個客人下午臨近傍晚去的茶樓,問起玉姐,原來他以前也光顧過玉姐的小館,對玉姐的琴藝極為推崇,聽人講她現(xiàn)在在客來香彈琴就想過來聽兩曲??墒怯窠隳莻€時間早就回家唻,掌柜的跟他一講,讓他明天中午吃過晌午飯再來,那人卻講他第二天急到要趕路,于是就央告掌柜的,讓去問問玉姐,晚上愿不愿意加演一場,他愿意給玉姐一兩銀子。”
王凱旋一挑眉,似乎也被這一兩銀子只為聽一個老婦人彈個琴而驚訝。
“掌柜的一聽,我滴個乖乖,一兩銀子哦,玉姐一個月能混個兩把銀子就不錯了,這種機會可一不可再。正好又看到了我,我反正對于他們茶樓來說就是個可有可無的人,于是就讓我跑一趟。我這個人雖然么得本事,但知道玉姐能掙一兩銀子我也替她高興,馬即出門,跑到玉姐家頭把她喊了過來。”
王凱旋點點頭:“玉姐住哪兒?”
“潭度路那邊的砂珠巷?!?
王凱旋點點頭,這么說來,那個玉姐離開餛飩鋪子,倒的確是往她自己家的方向去了。
“你繼續(xù)講。”
“哦?!崩习孱D了頓,拿起旁邊的大茶碗喝了口水,又問王凱旋要不要喝點水,王凱旋不耐煩的讓他趕緊說。
“那我不就是把玉姐喊來了嗎,那個客人還真是信守承諾,聽完玉姐兩曲,唏噓感慨的半天,說什么人面不知何處去的話,最后也真是給了玉姐一兩銀子??腿俗吡酥螅窠憔驼业轿遥且o我一百文錢,說是感謝我大晚上的跑去把她喊來,要不然她也賺不著這一兩銀子。這我哪塊能收啊,人家玉姐現(xiàn)在過的也不容易還是滴?。课宜阑畈豢弦?,玉姐也么得辦法,最后,她問我,想不想自己有個營生。我當然說想,她就跟我講,她老家是江南的,她們那邊的餛飩最好吃,她說她見過我?guī)偷讲桊^包過餃子,餛飩比餃子還容易包,就是搟皮比較難學(xué)一點兒,問我還愿意學(xué)。其實搟皮這種事,餛飩皮跟餃子皮無非是一個厚一個削,又么得難度滴咯,這個我本來就會。她一聽說那就更好了,然后就教會了我調(diào)這個餛飩餡。我試著做了幾碗,自己嘗過之后,果然跟我們這邊的餛飩味道不一樣,比以前那種餛飩好吃多了。然后又讓茶館的掌柜伙計幫到嘗了嘗,都講好吃。最后,她還把那一兩銀子借給了我,讓我租下了這個角落,撐起了這個鋪子。玉姐每天彈完琴都會來捧場,兩年來,我也沒肯收過她一碗餛飩錢,而我也算是有了現(xiàn)在的營生,養(yǎng)家糊口還娶了個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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