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聽到前廳嘈雜聲漸小,大概是翠玉小館的那些姑娘們要上臺彈琴跳舞了,知道翠玉三人也該回到后院,便也回到房中,默默對飲。
很快,房門被推開,卻并非翠玉,而是去而復返的苗小乙。
一進門,苗小乙就望了趙半甯一眼,程煜點點頭,示意他直接說不用遮掩。
“頭兒,我遠遠跟著那人,一路到了城西的悅來客棧。剛開始,除我之外,還有個人跟在那人身后,但是走到一半,那人拐進了一條小巷,沒再出來。我看到那人進了悅來客棧之后半晌都沒有再出來,估摸著他今晚是不會有什么行動了,而之前跟著他的那個人也并未再出現(xiàn),便也進了悅來客棧。找到掌柜的,我給他看了腰牌,讓他一定要對我今晚找他的事情保密。隨后問了問他那個人的情況?!?
苗小乙舔了舔干渴的嘴唇,程煜招招手,示意他坐下,給他倒了杯酒,說:“先潤潤,不著急,喝完慢慢說?!?
苗小乙也是真渴了,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似乎有些不解渴,又倒了一杯喝完。
“掌柜告訴我,那人的路引是從京師而來,去往鹿邑,傍晚時分才入住。放下包袱之后到柜上問了問吃喝,大概是嫌貴,掌柜的當時還好心告訴他,客棧出來右拐有幾家面館羊肉湯鋪子,之后那人就久久不見,直至方才回來。進去的時候還跟柜上打了個招呼,所以他有印象。我讓店里的伙計去敲了敲他的房門,問他要不要熱湯洗腳,伙計回來告訴我,說那人已經(jīng)睡下了,只說是明日一早就要出城趕路,不用熱水。我琢磨著一直盯著也沒個頭兒,而且那人多半就是個行腳之人,應該不會再離開了。于是就叮囑掌柜的,讓他多注意那個人,有什么不尋常的事即刻報官?!?
程煜點點頭,他知道,苗小乙做事還算周密,想必不止是叮囑掌柜有事報官,應該會顧及到那人晚上會不會再出去,以及會不會有人來尋他,甚至明日那人何時離開也會一并叮囑掌柜記下。
“那人無需再理了,看來他沒說謊,他就是受人之托,幾百文的事情?!?
趙半甯卻道:“你說還有個人跟著那人,之后你沒去看看那條小巷子里有沒有什么線索?”
“去了,那就是個死胡同,里頭大約五六家人,畢竟天色已晚,我也不方便一家家敲開問。而且我也怕打草驚蛇,就記下了那條巷子的位置,然后回了趟縣衙,查了查那條巷子里住的都是些什么人?!?
說話間,苗小乙從袖子里邊的夾套之中,摸出一張字條。
“這是我讓典史房中小役幫我抄的,頭兒您看看?!?
程煜微笑著接過那張字條,苗小乙做事果然周密,他出身窮苦,認得幾個字但不多,而且都是當了快手之后才學的,平日里應付街面上的事情夠了,但讓他抄寫那些戶籍信息,他做不到。
展開字條掃了幾眼,程煜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問題。
那條死胡同里,一共六戶,其中三戶在最頂頭,夾角之處都有些空地,是以那三家都在空地上蓋了些簡單的房屋,勉強遮風擋雨,租給他人居住或者擺放些器物,通常都是城外住戶在城中做小買賣的,有些干脆住在城里,有些雖然要回城外去住,但卻會將自己的推車攤子以及應用之物放在屋中。
這些租賃雖然占的是城中空地,但由于那本就是個死胡同,那些空地也沒什么用處,官府也就睜只眼閉只眼了。但卻要求那三戶人家,要將租住之人的信息報于縣衙知道,而這張字條上,卻只清楚的記錄著其中一家人的租戶,其余兩家卻是空白,也就是說,要么他們家的那些違建沒租出去,要么就是并未上報。
這樣看來,那兩個人,大概率就是呆在那兩戶人家的違建之中了。
“小乙,跟蹤那人的人,身形如何?”
“一身皂衣,我也不敢跟的太近,今晚天黑了點,倒是沒能看清那人的模樣。身高跟我相仿,倒是比我寬許多,只是寬袍大袖的,相隔又遠,倒是看不清是壯還是胖?!?
身高跟苗小乙相仿?
程煜的眉頭皺了起來,他原本以為發(fā)丘中郎將一行只有兩人,但現(xiàn)在看來,跟蹤那個行腳之人的家伙,既不是小個子也不是大個子,他們竟然還有第三個同伙。
趙半甯也是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了,道:“還有第三個同伙?”
程煜點了點頭,心道只能是如此,那么恐怕還不止三個人,只怕發(fā)丘中郎將本次所圖甚大,他保不齊是把整支隊伍都拉進了塔城。只是,他們想必是化整為零進的城,并不是一群人一起來的,這查起來,只怕更加費事。
“老趙,這事兒怕是還得麻煩你,明兒你還得查查你們的名錄,至少搞清楚那個小個子和那個大個子何時進的城,在冊子上登記的又是什么身份?!?
趙半甯摸著頜下的胡須,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出現(xiàn)三個人了,只怕他們還有更多的同伙啊,若是一同進的城還好說,但若是分開進的城,某也沒辦法幫你把人揪出來?!?
“先查那二人吧,一個那么大個頭,一個卻又宛如孩童的身材,想必好查一些。我明兒也派人去那幾戶人家問問情況,這年底就要來了,縣衙摸摸各家各戶的情況也很正常?!?
正說著,房門再度被推開,這次是翠玉帶著小翠和小玉回來了。
“抱歉了,幾位官人,前頭安撫了那些客人,耽擱的久了些?!?
程煜微微一笑,擺擺手表示并不妨事,而趙半甯卻是哈哈一笑,伸開雙臂,說:“真要是抱歉,今晚可是要讓某家好好快活快活?!?
雖說來這兒多數(shù)都是為了這些破事,但是老趙你能不能稍微收斂點兒,要不要非得說的那么露骨?
抬眼望去,果然,饒是翠玉和小翠小玉都是夜夜當新娘的人,聽到趙半甯這種跟掀裙子沒什么分別的話,也不禁微微的紅了粉臉。尤其是對趙半甯本就又厭又畏的小翠,更是暗暗的啐了他一口。
三女按照剛才的位置重新落座,喝了兩杯酒之后,程煜開口了。
“翠玉姑娘,你是何時住到這院中的?”
翠玉放下手中筷子,回想了一下道:“三年不到些時日,之前是在街東口的小館,后來客人多了些,那家館中的姐姐有些不樂意了,媽媽便一直在幫我尋找合適的小館。這家小館雖然很精致,但位置遠不如街口的那幾家,是以一直都是一個大約四十歲的姐姐住著。三年前那位姐姐身子不行了,這些年也不能替媽媽賺錢,媽媽問過我,我表示愿意住到這最里邊的院子中來,媽媽便干脆放了那位姐姐離開。那位姐姐原本也是官宦之后,家里被抄了她才被充進教坊司,年歲大了之后只靠一手琴技吸引些雅客,這也算是有個好結果吧,不用終日賠笑見人。雖說賤籍終是消不掉的,但總好過呆在這小館里不上不下的。我來了這里之后,媽媽便替我改了院子的名?!?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