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八八的聲音響了起來,卻都并沒有什么收獲,盡是些家長里短的破事。
趙一一直沒吭聲,直等到其他人都說完了,這才拉著王九跨前一步,站在程煜面前,說:“程頭兒,我和王九倒是有件事,也不知道有用沒用。中午吃飯的時候,你講說多問問城里有沒有什么新鮮事,比方講哪家酒樓來了新班子,又或者哪家茶樓來了新的說書先生。我跟王九都是單獨行動的,但剛才回來的路上,我們交流了一下,發(fā)現(xiàn)我們都問到了同一個情況?!?
王九點點頭,舔了舔嘴唇接著說:“應該是我先去的那家勾欄院,就是那個翠玉的院子,我去得早,沒來得及打茶圍,就隨意跟門口的龜奴打聽了兩句。那個龜奴講,有兩個外鄉(xiāng)人,說是有個新奇的表演,想在翠玉的院子里演出??墒浅填^兒,你知道的,去勾欄的哪個要看什么表演啊,還不都是看那些姑娘們彈曲跳舞,尤其是要看翠玉的舞,嘖嘖,我看過一次,真是撩人啊……”
趙一在后頭踹了他一腳,讓王九從酒不醉人人自醉的狀態(tài)中回過神來。
摸了摸嘴角不存在的口水,王九訕訕一笑,說:“程頭兒你不要見怪,我們平日里事不多,講話容易跑偏。我當時聽那個龜奴講的有點兒奇怪,就問是什么表演,以及那兩個人是怎么會想起來要到勾欄里頭表演的。這種江湖雜耍之類的東西,通常都是找酒樓或者青樓才有談成的可能。那個龜奴就說,哪個講不是的呢,天曉得那兩個二胡卵子為什么會想起來跑到翠玉的勾欄院來討活計。最讓人搞不懂的,是那兩個人很堅持,非要讓他進去找翠玉姑娘通秉一聲,還拿出一百文寶鈔孝敬他??丛谀菑垖氣n的份上,龜奴進去跟翠玉姑娘一講,沒想到翠玉姑娘竟然表示要讓他們進來試試。等那兩個人演完,翠玉姑娘還真就讓他們留下來了。當然不是住在里頭,晚上也不用去,畢竟晚上是翠玉姑娘以及手下的那幾個姑娘選恩客的時間。他們就是每天下午表演一場,助助興。我原本想多等一刻兒看看到底是什么表演,畢竟是兩個外鄉(xiāng)人,卻能讓翠玉姑娘都覺得可以把他們留下來。可是時間太早了,下午的茶圍總要到未末才開始,我一直賴到那塊容易被人覺得別有用心,就想著轉(zhuǎn)一轉(zhuǎn)再過去瞜一眼。但是后來趙一跟我講,他去過了,我就沒再轉(zhuǎn)回頭?!?
說罷,王九看了看趙一,意思是下邊該你說了。
趙一也自然而然的接過話頭,說:“我晃到翠玉的院子附近,已經(jīng)是未時三刻了,那個龜奴也正在張羅猶豫不決的客人,畢竟下午的茶圍就純粹是聽聽曲而已,于是那個龜奴就講說他們院子里來了兩個外鄉(xiāng)人,有新奇的表演,是翠玉姑娘看了也叫好的,藉此招攬。我聽了便湊上前去,打聽了一下,大致跟王九講的一樣,問過下午的茶圍最低是二錢銀子,我想了想,還是掏了銀子進去要了個桌子。然后,我就見到了那個表演?!?
雖然程煜并沒指望真能有什么大發(fā)現(xiàn),但這也算是今天唯一聽到有關外鄉(xiāng)人的消息,也就聽他們繼續(xù)往下講。
“那個該叫什么表演,我也說不好,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站在前邊,臉上畫的像是演雜劇的里頭的小花臉,就是那種丑了吧唧的小人物……”
程煜微微皺眉,似乎不太理解,旁邊一個叫做包二的家伙小聲解釋:“就是鼻子和眼睛這塊抹了大白粉,頭上再扎個小孩兒的沖天小辮那種?!?
這副扮相,怎么聽起來有點兒像是雙簧表演?。?
趙一繼續(xù)說:“對,就是那種樣子。那人個頭很大,怕不是比我都要高大半個頭,生的極為壯實,胸膛極寬。他出來的時候,我們都以為就他一個人,可沒想到,他后頭跟了個小個子,大概也就這么高吧……”說話間,趙一比劃了一下,高度比他的肩膀還要矮一點兒。
“那個小個子不光個頭小,還瘦的不得了,是以跟在那個小花臉的后頭出來,滿屋子的人,愣是么得一個人看的到他。然后,那個大個子就站在前邊,小個子依舊躲在他身后,大個子坐在凳子上,小個子站在他身后,但若不是已經(jīng)知道了大個子后邊有個人,依舊看不出來。”
程煜基本確定了,這就是雙簧。
只是,明朝中葉就已經(jīng)有雙簧的表演了么?不是說這個表演形式一直到清末才出現(xiàn)么?
不過倒也不奇怪,很多時候,這些不可能被寫入史書的東西,所謂的出現(xiàn)或者起源,其實是流行的時間,真正其源頭早就不可考了。
清末到明中葉,三四百年的時間,封建年代發(fā)展極慢,一個曲種三四百年沒有任何變化也是有可能的?;蛟S這時候已經(jīng)有了雙簧,只不過還沒被大眾接受,只存在于極少數(shù)區(qū)域。而隨著時間慢慢推移,有了相聲這門曲種之后,雙簧才最終傳到bj,經(jīng)由相聲演員的表演為大家所熟識,這也是有可能的。
不管如何,聽趙一所,這應該就是雙簧了。
于是程煜有意加快進程,道:“是不是前邊的大漢只做動作不出聲,后邊的小子幫他說話,可經(jīng)常說些胡話,讓大漢出丑,于是大漢轉(zhuǎn)身要打小子,小子再轉(zhuǎn)圜解釋?”
“喲,程頭兒,您看過這種表演???要不說還得是程頭兒見多識廣,這種表演我是頭一回見。其實也都看得出來,他們根本就是練了很多遍排好的,那些所謂的紕漏都是設計出來的,但效果倒是不錯,院子里打茶圍的人都笑的很開心,倒是很快就把氣氛搞得很熱鬧。”
程煜點點頭,說:“你有嘗試跟他們接觸一下么?”
趙一似乎有些懊惱,說:“看完他們的表演之后,后頭就是姑娘們彈曲跳舞,我想的是我那個時候冒冒失失的去跟人家韶,有點兒唐突,就想說等茶圍差不多結(jié)束了,進了酉初的時候,假意要走,臨走前覺得開頭那兩個人有點兒意思,想跟他們韶幾句,這樣比較合理。可是沒想到,等酉初我找龜奴問起,才知道那兩個人竟然演完就顛的了?!?
對于雙簧表演,程煜倒是沒什么興趣,幾百年后這種曲藝形式也不過就是那點東西,現(xiàn)在即便有,大概也粗糙的很,只不過明朝的人也沒什么娛樂項目,對于這種比較新鮮的玩意兒可能就會比較容易感興趣吧。
而對那兩個人,其中的大塊頭程煜也沒興趣,反倒是趙一所說的小個子,程煜懷疑那會不會有可能就是當代的發(fā)丘中郎將。
如果沒有戲班,這倆人只是以雙簧這種表演模式在江湖上作掩護,伺機尋找大墓,倒是也頗有些可能。而且,這跟孫守義所說的戲班其實如出一轍,只不過是一種新的模式而已。
是以聽到趙一說,沒能接觸到那兩個人,自然也就打探不出任何的信息,程煜多少還是有些遺憾的。
但是這種表演大概率不會只演一場,畢竟每天去翠玉的勾欄院的人也不盡相同,既然知道他們會在翠玉的院子里演出,那么明兒程煜倒是可以親自去一趟。
翠玉他也很熟了,不,應該說是跟虛擬空間這個程煜很熟,雖不曾做過入幕之賓,但也是把玩過翠玉的小手的。雖說大白天的跑去聽曲,跟程大少以往都是晚上去打茶圍有些不符,但程大少去了,難不成翠玉還會把他趕出來不成?
“確定那倆人是外鄉(xiāng)人?”程煜問。
“必須是,他倆都是河南一代的口音,官話說的很是不好,我老家是歸德州的,他們那口音,一聽就是歸德州南邊不遠的地方的。不過是哪兒我倒是說不好?!?
程煜一愣,歸德州?南邊不遠?
如果記得不錯,歸德州就是后來的商丘?
程煜立刻在腦中調(diào)起了中國地圖,商丘是河南的一個市,也是中華民族的發(fā)源地之一,歷史超長。在緯度上大致跟江蘇的徐州以及鄭州在一條線上。而商丘的南邊……
“你說的歸德州南邊,是亳州么?”程煜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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