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起來,張姨也算是幫鄉(xiāng)里解決了一些燃眉之急的。
張姨在吳東的一個富庶人家打工這件事,村里知道,鄉(xiāng)里也了解,甚至于由于張姨帶回去的錢太多,鄉(xiāng)里還擔心張姨在吳東別是偷了人家富人家的錢。她偷錢事小,萬一招來了警察,導致未來的拆遷工作出現(xiàn)障礙,那就麻煩大了——其實吧,就算是張姨在外邊殺人越貨了,警察到村里來抓她去殺頭,也絕不會影響什么拆遷工作,但鄉(xiāng)里那些領導未來的所有工作重心都在這件事上,所以是絕對不容有失的,也不怪他們矯枉過正,謹小慎微。
好在張姨手里有杜氏集團的正式合同,合同上清清楚楚的寫著月薪兩萬并且年底還有年終獎,這樣一年加上平時過年過節(jié)費之類的,差不多就得有個三十萬一年。
鄉(xiāng)里的領導一查,杜氏集團是吳東數(shù)千億規(guī)模的大集團企業(yè),逐漸也就放下心來。
張姨帶回去的錢,她兒子開了個小飯館,由于周圍的村子已經(jīng)拆了一部分,那些安置工程帶來了大量的建筑工人,加上有些村民在安置房還沒到手的時候,也跑到附近的村子租房住,煮飯燒菜就沒那么容易了,于是小飯館的生意還真是紅火的很。
村里人有樣學樣,倒是沒人開飯館了,但是什么小超市啊,早點攤子啊,居然解決了村里大部分的勞力,鄉(xiāng)政府也總算放心下來。
這個姚家洼看上去一切似乎都合理合情,但總也有人會有些懷疑,畢竟在以往那些年里,村里的年輕勞力既不出去打工,在地里刨食顯然也并不足夠養(yǎng)活他們,但他們始終都能安穩(wěn)度日。談不上富裕,日子過的也都挺拮據(jù)的,但總能過得下去。
這也是鄉(xiāng)政府對姚家洼特別擔心的一個原因,總覺得這個村子里的人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但卻又實在找不到什么毛病,好在這些年村里的青壯勞力也總算是都有了營生,以往那些懷疑也就沒有人去追究了。
看到這兒,程煜心里越發(fā)肯定,這個村子,只怕真的是跟發(fā)丘或者摸金有關(guān)系了,他們沒有經(jīng)濟來源卻又能拮據(jù)度日的那些年,很可能就是靠發(fā)死人財活著的。但似乎村里有村里的規(guī)矩,并不允許姚氏子弟出去胡搞,即便是那種營生應該也格外的有分寸,所以一直也沒被人找出什么岔子來。
關(guān)于這一點,程煜不太明白,既然是吃的死人飯,可卻又像是并不為財,只為了能傳承下去,圖什么呢?
好在很快,李叔的資料里就給出了答案。
答案和程煜猜測的基本一致,這個姚姓村子,真的就是源自于漢魏時期的發(fā)丘中郎將一脈,至少他們自己是這么認定的,也的確傳承了盜墓者的諸多手段,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李叔才會注意到這個村子里的人,只不過這么多年下來,姚姓子弟雖然偶爾有些讓人覺得他們還在從事舊營生的時候,但卻又過的十分拮據(jù),至少說明他們沒有去盜取那些具有很大考古價值的墓葬,大概率都是在一些古代富戶的墳冢里做文章,李叔也就睜只眼閉只眼,并沒有干涉這個村子的事情。
根據(jù)李叔的資料,他綜合了各方的信息,考量之后認為,村里之所以不允許青壯勞力離村,也是擔心這些擁有盜墓技術(shù)的年輕人出去之后就不知所以了,一旦過的不好,很有可能誤入歧途開始做刨墳掘墓的勾當。而把他們留在村里,是為了更好的控制他們。
不得不說,這個村子的村長或者說是姚姓的族長,是頗有些偏執(zhí)的,又不想讓祖?zhèn)鞯氖炙囀鳎且獋鹘o村里的姚姓年輕人,卻又絕不允許他們利用這門手藝發(fā)財,以免違反法律。這種矛盾,在程煜看來有些不可思議,但李叔卻似乎覺得這再正常不過了,資料里甚至都沒有就此有更多的分析,而只是給出了族長在限制村民使用這些技能的結(jié)論。
這話里話外的,也就是在說,那些村民們,在真過不下去的時候,也會在族長的領導下,搞些小勾當,總之是要讓村民們有個活路。
關(guān)于這一點,倒是也解了程煜另外一個困惑,那就是張姨家里,生了一個兒子之后就沒有再讓她繼續(xù)生孩子,這在當?shù)馗浇霓r(nóng)村,其實并不多見。而根據(jù)張姨自己的敘述,她丈夫的村里,大多數(shù)的家庭都是生了女兒那是必須要再生的,但只要生到了兒子,就絕不再生。當然也有偶爾的例外,可那些生了兩個以上兒子的家庭,卻都會把長子以外的孩子,過繼給那些沒有兒子,又或者娶不到老婆的家庭。
現(xiàn)在有了這份資料,程煜算是明白了,這是為了保證村里每一戶姓姚的,都一定有傳承,但卻又不多生,一方面是響應當年的國家號召計劃生育,另一方面,真要是有兩個以上的兒子,這盜墓的手藝傳給誰呢?兩個都傳,只怕容易失控。
這么多年下來,姚家洼就謹守著這樣的規(guī)矩,拮據(jù)度日,卻絕不離鄉(xiāng)。
……
程煜接著往下看。
禍事最終還是來了。
哪怕姚家洼的村民在族長的帶領下,已經(jīng)盡可能的守法,甚至做出了寧愿村民只吃七分飽也不讓他們離鄉(xiāng)打工賺錢這種有悖人情的限制,但總還是有人把主意打到了他們的頭上。
而且,這個禍事,就出在張姨家里。
張姨的兒子前不久結(jié)了婚,由于張姨在杜家收入頗豐,她兒子的小飯館生意也著實紅火,家境顯然是村里最好的。即便是張姨的丈夫姚大宏時不時的還接濟一下家里發(fā)生變故的同族,也依舊是村里經(jīng)濟條件最好的。
憑著張姨的收入,以及她兒子的小飯館,家里翻修了房子,又買了車,十里八鄉(xiāng)的就有人開始張羅給他介紹媳婦兒。
當初看到那個姑娘的時候,一家人都很滿意,那姑娘是個大學生,在縣里工作,人長的也漂亮,只不過是個大一的時候父母雙亡,大學畢業(yè)還欠了不少助學貸款。
兩人認識之后,感情很快升溫,由于女孩子家里沒有長輩,這婚事定的也就比較隨意。
姑娘只提出了一個要求,那就是她的助學貸款還差一萬多,得讓張姨的兒子幫著還上。
隨后就是程煜也知道的婚禮,那也是辦的風風光光的,在整個鄉(xiāng)里,乃至在縣里那都算的上是風光大娶了。
而就在前不久,張姨家的小飯館里,卻突然來了一幫人,他們宣稱是張姨兒媳婦的親戚,一開始的借口是張姨的兒媳婦父母死之前找他們借了不少錢,現(xiàn)在要讓張姨家里給還上。
對此,張姨的兒媳婦一會兒說有這回事,一會兒又說沒這回事,報了警,警察來了也不好使,人家也沒做什么,就只是坐在小飯館里,只說不還錢他們就在這里吃飯,警察來了呵斥他們,他們卻又把飯錢結(jié)了,這讓警察也是無可奈何。
最關(guān)鍵就是張姨兒媳婦的態(tài)度,她的反復翻供,導致警察也沒辦法處理,于是只能警告對方別鬧事,離開了。
一來二去,派出所也不太愿意管這事兒了。
連續(xù)兩次報警,都只是來了個輔警,那伙人知道時機差不多了。
他們其中領頭的那個,直要找張姨的丈夫姚大宏談一談。
躲是躲不過去的,兒媳婦甚至有了身孕,姚大宏硬著頭皮,跟對方坐下來。
可是,對方的第一句話,就讓姚大宏感到大事不妙。
當時,所有人都離開了,包括張姨的兒子和兒媳婦,小飯館里只剩下了姚大宏和對方領頭的人。
姚大宏剛想說點兒什么,對方卻突然單腿跪在了他的面前,拱手喊了一聲:“屬下拜見天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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