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煜無奈的聳聳肩膀,不再多,但看趙半甯的表情,程煜知道,他其實已經(jīng)被這種說法說服了。
“這里邊真是廣通王?”趙半甯欲邁步向前,卻又十分猶豫,這句話,未必是在問程煜,也可能只是他的自自語。
程煜自然也無法回答,這里既然有個棺槨,而且是石棺,說明里頭躺著的幾乎一定是個皇室子弟。從之前程煜想到的那些事情來判斷,里邊躺著的的確有極大的可能就是廣通王。但這種事也難說,朱元璋十多個兒子,如今都傳了六代了,皇子皇孫數(shù)不勝數(shù),甚至有不少都已經(jīng)跟老百姓沒什么大區(qū)別了,誰都有可能起了,謀奪皇位的心思。而且這里已經(jīng)建成三十余年,就算是開了棺,里頭也就是一副骷髏架子,誰知道是不是廣通王?
最關(guān)鍵的,是這殿里格外的空蕩,除了盤柱黑龍和這副高高在上的棺槨,甚至連個靈位都沒有,這讓程煜如何分辨躺在這兒的會是誰?
不過程煜很快想到,這大殿外部是乾清宮的制式,但里邊卻大概率跟乾清宮絕不相同,他不相信皇帝老兒的寢宮會一進門就是這么空空蕩蕩的一間大屋子,這又不是什么廟堂,即便是會在這里召見臣子,可要這么大的客廳干什么?
而且,這個大殿雖然極大,但也絕不是橫寬二十的長度,縱深倒是真有十米以上,面寬似乎也就在十米的樣子。這也就是說,這座大殿是個很接近于正方形的形狀,那么,兩側(cè)就應該各還有五米的面寬,想來是其他屋子了。
整個大殿作為主墓室,這也太寒酸了點兒,總不能是所有的財物都用于建造這地下紫禁城了吧?所以一點兒陪葬都沒有?反正紫禁城都建了,就算再怎么窮,好歹你弄件龍袍掛這兒吧?
唯一的解釋就是,這里是有意不擺放任何除了棺槨的東西的,所有的陪葬品,以及形成記錄的東西,都放在東西兩側(cè)的房間里。
“究竟是不是廣通王,我們總不能開棺查驗吧,即便查了那也就是一副尸骨,看不出什么的。我看這大殿兩側(cè)都還有房間,或許能從那兩間屋子里找到線索?!?
一語驚醒夢中人,趙半甯頓時回過味來,連連點頭道:“有理有理,那還等什么吊東西,趕快看看瞧嗨?!?
就在趙半甯說話這時間,程煜已經(jīng)直奔東邊而去,原因很簡單,按照明朝紫禁城的制式,午門之外,東面是太廟,右面是社稷壇。太廟不用說,那是皇室祭拜列祖列宗的地方。而社稷壇,則是皇帝祭祀拜天之處。這乾清宮雖然跟正常的乾清宮只有外部看上去相同,內(nèi)部結(jié)構(gòu)完全不搭界,但按照制式來說,主墓室里躺著的這個人,其靈位等等,應該會陳列于東邊的房間當中。
主墓室和兩邊的房間都有一扇小門相連,程煜幾步就跑到了東邊那扇門前,一把推開,直闖而入。
東邊的房間里,果然如同程煜所想的那樣,擺滿了靈位。
這里的光線暗了不少,不像主墓室里那么燈火通明,只有九盞油燈分散四方,盡皆被吊在半空之中,也都早已燃起,估計是跟主墓室的油燈一起被點亮的。
而在北面的墻壁之下,則是高高低低的擺放著許許多多的靈位,看上去頗有點兒像是縮小版的太廟的感覺。又或者說,像是現(xiàn)代社會某些鄉(xiāng)下的宗氏祠堂里的情況一樣。
這時候,趙半甯也邁步走了進來,一進來,呆立當場,心道這程煜不是已經(jīng)來過一趟了?怎么所有的事情都被他一一說中呢?
“你是不是之前就來過這邊?”
程煜皺皺眉,很快明白趙半甯為何會如此發(fā)問,搖著頭說:“你呆啊,我要是一個人來過,還會對六科廊文淵閣那么感興趣???看到龍椅我也不會有什么好奇的了,么得你在,我早就坐上去嘗嘗味道了,后邊再看到鑾轎就更加不會想看看里頭是什么樣了。我就是運氣好,猜到了,畢竟費了這么大的勁在地底下搞出這么大的牌面,總不可能到了最后么得錢了,就只能打造一副石棺把人摔進去就了事了啵?肯定有其他花樣頭唉。雖然我不知道為什么主墓室里只有一副棺槨,但我想,該有的文書記載肯定要有,該有的陪葬也必須一點兒都不能少?!?
“哪邊有文書,哪邊有陪葬???不就是祖宗牌位嘛?”趙半甯還是有些不符,但也知道,程煜的確不可能先前就來過這邊。
程煜走向那些靈位,稍稍看了看,就知道,這上邊果然都是老朱家的先祖。
跟朱元璋一樣,追謚了四代,分別是德祖、懿祖、熙祖和仁祖,然后就是太祖朱元璋,以及太宗朱棣,至于惠宗朱允炆追謚的興宗孝康皇帝朱標,加上建文帝朱允炆本人,是并不在這上頭的。這意味著,修建此處的人,并不認可朱標和朱允炆這兩代皇帝,哪怕朱標只是被朱允炆追謚的皇帝。
順便說一下,朱棣死后的廟號就是太宗,直到嘉靖朱厚熜才改謚為成祖。
讓程煜感到有趣的,是朱棣的靈位旁邊,還有另一個牌位,赫然正是岷莊王朱楩,這位正是廣通王朱徽煠的親爹,也的確是跟朱棣平輩的朱元璋的第十八子。
往下自然是明朝的其他皇帝,從仁宗朱高熾到宣宗朱瞻基,朱高熾的靈位旁,自然也就多了一個廣通帝朱徽煠的靈位,其廟號是源自于其父封號的岷宗。
從朱瞻基往下,就再也沒有別的靈位了,倒是立了個長生牌位,是朱祁鎮(zhèn)的。
這讓程煜很是納悶不解,仔細回想之前查詢過的明朝的歷史,很快他便恍然大悟,明白了為何在這上邊,沒有朱標和朱允炆的牌位,那是因為朱元璋死后傳位給了皇太孫朱允炆,而朱允炆擔心自己隔代繼位為人詬病,尤其是擔心自己的那些叔叔們會試圖造反跟自己爭奪皇位,是以致力于削藩,導致了朱楩被西平侯告發(fā),朱允炆把他廢為庶人,還流放到漳州去了。
在明朝的時候,福建廣東還是流放的好去處,遠不像現(xiàn)在那樣繁華,直到朱棣稱帝之后,又恢復了自己這個十八弟的爵位。
是以,作為岷王的后代,即便朱棣后來又削除了岷王朱楩的護衛(wèi)和官屬,但至少爵位是保留著的,否則他廣通王朱徽煠也就是個庶人了,自然對朱允炆這個大侄子是有著刻骨的仇恨的。
至于朱瞻基之下就沒有了靈位,程煜也明白了,這里是三十多年前修建的,當時朱祁鎮(zhèn)還活著呢,當然不能有靈位,是以才有了個長生牌位。
而之所以會給朱祁鎮(zhèn)這個孫子輩的皇帝立長生牌位,恐怕是因為之前趙半甯所說的,朱祁鎮(zhèn)復辟之后,廣通王的兒子入京面圣,最終廣通王被赦免了謀逆之罪,還準其好生安葬廣通王的遺骸所致。
雖說當時朱祁鈺已經(jīng)死了,他好歹也是個皇帝,但廣通王就是死于朱祁鈺之手,朱徽煠的兒子當然不會再給他立什么靈位。無論如何都肯定是要把他開除出太廟的。
這么一琢磨,就徹底都通了,程煜算是徹底可以確定,主墓室里的棺槨里,躺著的那位,只能是廣通王朱徽煠無疑。
趙半甯就沒有程煜的腦筋轉(zhuǎn)的那么快了,他雖然也看了半天這些靈位以及朱祁鎮(zhèn)的長生牌位,但卻依舊疑惑不解,不明白既然是類似于太廟的地方,為何這上邊卻少了幾個皇帝的牌位,更加不明白,為什么朱祁鎮(zhèn)都死了那么多年了,這里卻還有他的長生牌位。
程煜看到趙半甯那愁眉不解的樣子,就知道他為何如此,畢竟自己剛剛也曾為此困惑過。
于是乎,程煜把自己的分析跟趙半甯一說,趙半甯這才恍然大悟。
“所以,那個石棺里,真的是活著想謀反,死了還想過過皇帝癮的廣通王朱徽煠?”
程煜點了點頭,說:“恐怕只能是如此了,否則沒的解釋?!?
環(huán)顧四周,再也沒有看到其他有價值的東西,倒是墻上畫著一些畫像,仔細看了看,也不過就是有靈位的那些人的畫像。
別的不說,就憑這些靈位,就足夠治朱徽煠后代一個滿門抄斬了,只是不能株連九族,畢竟皇帝就在他九族之內(nèi)。更別說這靈位上,寫的竟然是廣通帝,還給了廟號,那妥妥的就是謀逆大罪。
至此,趙半甯也算是徹底失了神,原本只是幫程煜一個忙,可誰想到這個忙,竟然幫到了這樣的一個境地,眼前所有的一切,那都是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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