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興致沖沖的興師問罪就這么草草收場不了了之,這也是程煜萬萬沒有料到的。
整個特別任務(wù)里的故事,在這里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逆轉(zhuǎn),這更是程煜無論如何也無法推理出來的。
有的時候,你會覺得你自己所處的世界是一個巨大的草臺班子,但這個虛擬空間里的小小世界,雖然有諸多的強(qiáng)行設(shè)定,但似乎在劇情設(shè)計方面還是很精巧的。
這兜底的大反轉(zhuǎn),搞得程煜著實有些猝不及防,差點兒沒亂了方寸。
尤其是柳漫漫和白小玟那倆姑娘。
柳漫漫還好點,雖然是程煜親手弄死的,但大腦也說了,那只是仿真機(jī)器人而已,只不過是跟柳漫漫的大腦相連,所以那不是一個人工智能的機(jī)器人,而是由一個真實的大腦控制的機(jī)器人。一直到現(xiàn)在,柳漫漫的大腦也還算是活著,等待和她家人的最后一次告別,畢竟鄧景亮也算是她“親手”殺死的,這應(yīng)該足以慰藉她的家人和朋友們了吧。
話說回來,這個女人無辜被撞死當(dāng)然值得同情,但在她和鄧景亮的整個接觸過程中,她也不是那種純良的小白兔角色??傊巧俚腻X她想要,可是色少的人她又看不上,自己的身體可以在直播里賣弄風(fēng)騷,卻舍不得讓一個有錢無良的公子哥碰一碰。
鄧景亮固然該死,柳漫漫也絕非無罪,說起來,她本人跟她在島上扮演的傲慢這個角色,還真是有七八分的相似。
倒是白小玟,在島上就是個茶里茶氣的小心機(jī),但無論是經(jīng)驗還是行動力都太過于不足,以至于很容易被同行的高智商人群看穿。但那只是她扮演的角色而已,貪婪么,有點兒露骨的茶里茶氣似乎才顯得相得益彰。
可是這個小姑娘,在現(xiàn)實……
想到這個詞,程煜有些恍惚的別扭感,琴島是虛幻,陸地相對應(yīng)就是現(xiàn)實,茶里茶氣是虛幻,未成年的白小玟當(dāng)然就是現(xiàn)實。
可問題在于,對于程煜而,這里的一切都是虛幻,唯有他生存的,擁有完整功能的神摳系統(tǒng)所處的那個世界,才是唯一的現(xiàn)實。
白小玟小姑娘,在她真實的生活當(dāng)中,只是一個還不到十六歲的孩子,本應(yīng)該是花一般的年紀(jì),卻因為罹患惡疾,只能在父母的愛里含恨離世。
而且她在島上,如果不是劇情安排她死的那么早,能遲一些的話,她至少還可以多活兩天。
想到白小玟興奮的挽住自己的胳膊,臉上滿是笑意的跟火日立大神合影的時候,程煜就忍不住一陣陣鼻酸。
因為在島上的一切都是演出,陌生七人組就是劇本殺里的npc,但唯有白小玟對火日立大神的崇拜是真實的,這是她特別要求大腦寫進(jìn)她的劇本人物背景當(dāng)中的。
所以程煜才想要給她的父母多留些錢,可卻被大腦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給拒絕了。
程煜當(dāng)然想開了,也對,大腦縱觀全局,他既然認(rèn)為給的經(jīng)濟(jì)補(bǔ)償足夠,那么想來就應(yīng)該是足夠的。
那對夫妻,或許會換個大房子,又或者,六年來帶著女兒尋醫(yī)問藥,早已把家底掏空了,甚至連房子都抵押出去了吧。有了大腦給他們的經(jīng)濟(jì)補(bǔ)償,生活回到正軌應(yīng)該不在話下。想必大腦會明白授人以漁的道理,大概會在石頭科技旗下某個公司給他們安排一個力所能及的工作吧。他們或許,會趁著年輕再要一個小小玟吧。
無論如何,程煜都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祝福這對為了女兒殫精竭慮努力了六年的善良夫婦。
原本程煜來到石頭科技大廈,其實只是大腦決定見一見如此優(yōu)秀的最后贏家,讓他了解這次劇本殺的部分真相,然后把獎金兌付,就可以結(jié)束了。
可是由于程煜帶著興師問罪的念頭而來,這才有了如此長篇累牘的交談。
而在徹底厘清陌生七人組的真實身份之后,程煜也就徹底釋然了,獎金也早已收入囊中,自然也就到了他該離開的時刻。
考慮到自己離開之后,這個虛擬空間似乎依舊有可能繼續(xù)存在,并且這個世界里的程煜,也就是火日立大神,對于這七天的經(jīng)歷大概率是一無所知。對他而很可能就像是接到邀請函后做出決定上島,然后過安檢,有車將其送到海邊的碼頭,之后的一切,他就完全不記得了?;謴?fù)意識是自己走后的無縫銜接,火日立會覺得莫名其妙自己的生命少了七天,這有可能給他今后的生活造成非常嚴(yán)重的麻煩。
不過倒是有一個一勞永逸的辦法,只要石頭科技,也就是這顆大腦下令不允許其助理跟火日立發(fā)生任何形式的接觸,如果火日立要求會面也一概拒絕,不管他問什么都告訴他很抱歉你所呼叫的是空號就可以了。
于是,程煜對大腦說:“我有一個最后的要求。”
“程先生請講。”
“咱們以后就再也別見了吧?”
顯示屏里的男子微微一愣,但很快舒心笑道:“程先生果然是個絕無攀附之心的謙謙君子,淡泊名利,灑脫至極。那么,一切如您所愿,再不相見?!?
“不過我又怕自己忍不住會找上門來?!?
“哦?”
即便是大腦,也不明白程煜這是幾個意思了,又是不見,怎么又說自己有可能找上門來。
“我畢竟是個尋常人,總有沖動到無法抑制的時候,總不能時時刻刻保持冷靜么。所以,我想這樣,如果我一直沒有嘗試找你們聯(lián)系或者直接找上門來,那就一別兩寬各自安好。可若是發(fā)生了諸如此類的事情,那就麻煩你們到時候直接清除一下我這七天的記憶吧?!?
“???”大腦險些宕機(jī),還有人會主動要求清除記憶的?
“這不是一勞永逸么,但你可別跟我說現(xiàn)在就給我清。這其實也是一段不可多得的經(jīng)歷,至少我本心是不大想清除這段記憶的,而且如果你現(xiàn)在清除,我一定會察覺到我的時間突然跳過了少說七天以上,這種感覺太突兀,我也怕留下什么后遺癥。所以,如果能不清,當(dāng)然最好還是不清,但那得看我自己是否能將這七天的記憶藏在大腦的深處了。”
顯示屏上的男子點了點頭,大腦說:“我明白程先生您的意思了,如果您忍不住想要聯(lián)系我,或者直接找上門來,屆時再清除您的記憶,您的時間缺少了七天的那種失衡感,就會小很多。如果時間足夠長,甚至都不會有任何的感覺,畢竟,我們不可能記住生命里的每一個七天?!?
程煜豎起大拇指。
“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
“但還是希望程先生能自己守城成功吧?!?
“我也是這么想的。那么,就此別過吧,這時間也不早了?!?
顯示屏上的男子沖程煜揮了揮手。
“程先生,晚安?!?
程煜也笑著望向那個皮相相當(dāng)不錯的男子,揮揮手,卻并沒有說任何告別的話。
“話說都有仿真機(jī)器人了,你為啥不給自己弄一副皮囊,整天呆在這么個鬼地方,不悶得慌么?”
這話說的顯示屏里的男子明顯一愣,或許是五百年來在這個透明容器里呆習(xí)慣了,以至于三年前石頭科技就已經(jīng)發(fā)布了最新的仿真機(jī)器人的相關(guān)信息,而且其仿真程度已經(jīng)近乎完美,哪怕上手觸摸都很難發(fā)現(xiàn)那并不是真實的人類軀體,可是還真是一葉障目,沒想起來給這顆大腦弄一副身體。
“啊……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我還真是沒往那方面去想?!?
“嗯,我就是怕你習(xí)慣了這模樣,而你下屬那幫助理又過于崇拜你根本不敢跟你提出這種有可能會讓你不悅的建議,所以才提醒你一下?!?
“下次見面的時候……不對,咱們不會再見了。”屏幕上的男子及時改口,而程煜也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說下次再見,他一定就會像是一個正常人那樣站在程煜的面前,兩人可以相談甚歡,可以飲酒燒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