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軍校尉出現(xiàn)在楚鴻旁邊,他的任務(wù)是護(hù)衛(wèi)學(xué)子和醫(yī)家人的安全,顯然,他也感覺到了楚鴻此時的狀態(tài)不對。
“我們常說人固有一死,但是真正面對死亡,又有幾人能釋懷?”
“年年的戰(zhàn)爭,邊關(guān)百萬以上的人埋骨,宗派統(tǒng)治時期,凡人每年更是成千萬上億的非正常消失,每年還有無數(shù)人生老病死。我們活在這個世界上,有所為有所不為,你今日之焚燒非你之過,而是宗派之罪!”
“你燒掉的是宗派的罪孽,因此而拯救更多的人。你若是這點都看不開,將來的路,還如何去走?”
楚鴻渾身顫抖,心神震蕩,他殺掉了一個弱小的身軀,也許他應(yīng)該在父母的指掌間笑語歡聲,也許他應(yīng)該在月光下朗朗童語,可是,為什么?為什么這些宗派要行此大禍?
楚鴻雙目淌淚,顫抖著走向下一家。
校尉想了想,抬步跟上。
一家又一家,楚鴻像是個喪失了感情的機(jī)器,不知疲倦,不知休。
已經(jīng)是最后一家,自院門出來,楚鴻直直的倒在門口,渾身神力干涸,神力海接近枯竭。
禁軍校尉搖了搖頭,一聲嘆息,將之運(yùn)往村頭處。
窮奇救治到第八十家的時候,心力交瘁,直直的也暈了過去。
其余八人就陸績還好,五男二女狀態(tài)也不是很好。
楚鴻自用神火燒掉了那個小小的身軀,心神就受到了沖擊,或者說是,道心受到了沖擊。
人真的可以無所不用其極嗎?
有了飛天遁地的本領(lǐng)為何不為民造福?
如此滔天的禍端怎么下得去手?
那一個個本該天真無邪的眼睛被膿血覆蓋,那一個個本該頂起家中重?fù)?dān)的肩膀垮塌。
我也親手燒掉了一個,我何嘗不是劊子手?
我是在救人,我也是在殺生,這樣的修行還有什么意義?
楚鴻面若枯槁,萎靡到了極點,十幾人圍攏過來。
“他怎么了?”一名女學(xué)子擔(dān)心的問道。兩名女學(xué)子都來自稷下學(xué)宮,說話的是陳祺薇,陳昊的堂妹,十八九的年紀(jì),亭亭玉立,鵝黃色衣裙,俏臉蒼白,泫然欲泣,柔柔弱弱惹人憐惜。
另一位也來自京城朝歌,趙采薇,同樣十八九的年齡,正是如花似玉的好年紀(jì),她比陳祺薇還要漂亮三分,標(biāo)準(zhǔn)瓜子臉,蛾眉杏眼,本該翹鼻紅唇,但是此時憔悴得紅唇發(fā)白。
領(lǐng)隊校尉看了一眼,嘆息的對眾人道:“人的最大敵人就是自己,他燒掉了一個死去的小孩兒,過不去那道坎,正在心里與自己作戰(zhàn)?!?
眾人一聽,頓時大驚失色,他們都是差不多這個年紀(jì),連雞都沒殺過,何況是人乎,盡管那已經(jīng)是一具沒了心跳的軀體。
兩女臉色更白了,良好的家境讓她們衣食無憂,自由自在,像一只只飛舞枝頭的黃鸝鳥,何曾見過這等慘禍,更何況是親手燒掉.....
窮奇一個哆嗦,來自蠻荒部落見慣了大荒生物搏殺的小孩兒也聽不得這等生死事,直接暈倒在陸績懷里,陸績撫摸著他的頭,微微嘆息。
楚鴻心神已經(jīng)到了要崩潰的邊緣,不斷的在自責(zé)。
也許我再早一點過去就好了?
我為什么不直接先去他家?
那本該是一個活蹦亂跳的孩子??!
一點亮光突然出現(xiàn)在楚鴻識海,那是一個六七歲左右的小孩兒,粗布麻衣,瘦弱得像是一陣風(fēng)就能吹走,眼神清澈而明亮。
“先生,先生......”他輕輕呼喚。
楚鴻頓時驚憾,這個小孩兒就是他放火燒成了灰啊!
“先生,先生......”
“城隍爺叫我來看看你呢!”小孩兒洋溢著陽光般的笑容,楚鴻瀕臨崩潰的心緒頓時放松了大半。
“先生,謝謝你燒掉我呢!”
楚鴻大驚,緊閉的雙眼不住抖動,身體都在發(fā)顫。
“是啊,我燒掉你了,你是化為鬼混來向我索命嗎?”
“城隍爺說得病而死的人只有我幸運(yùn)呢,命魂沒有消亡,全賴先生幫忙呢!”小孩兒笑容依舊,楚鴻心神又快裂開了。
“你是鬼魂嗎?”
“現(xiàn)在是啊,城隍爺說因為先生我才這么幸運(yùn),特地讓我來感謝先生!”小孩兒純真無邪的眼睛讓楚鴻酸楚感更甚。
“我叫楚行君,君子的君,我娘希望我以后多讀書,做君子!”
“先生,我要走了,去和我爹娘道別,然后回城隍廟報道啦。”
“謝謝先生,不然我都不存在這個世上了,等行君長大了再報答先生!”楚行君搖著稚嫩的小手,化為一個光點遠(yuǎn)去。
那陽光燦爛的笑容像是一道春風(fēng),拂過楚鴻干裂的心田。
春風(fēng)過境,萬物萌生。
君子的君,多讀書,做君子。
楚鴻近乎崩裂的心神頓時化開,一株株嫩綠青菜破土而出,在春風(fēng)中搖搖晃晃。
好啊,我們一起做君子好了。
君子務(wù)知大者遠(yuǎn)者!
楚鴻心臟開始猛烈搏動而起,血液濤濤聲清晰可聞。
“他贏了!”校尉頓時微笑道,那張黝黑的臉竟也生動了起來。
神力海在沸騰,濃濃的霧氣不斷冒出,一半在空中凝聚,一半流向血肉筋骨。
楚鴻的皮膚干癟了下去,校尉一驚,手上出現(xiàn)一粒精血丹,迅速捏碎了混合神力緩慢送入楚鴻嘴中。
校尉微微驚奇,再次捏碎了一粒,干癟的機(jī)體竟好沒好轉(zhuǎn)。他又捏碎了一粒,再捏碎一粒。
楚鴻機(jī)體充盈了起來,校尉驚奇更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