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王谷·小徑上
荷兒剛走出木屋不遠,就被一群八卦的同門團團圍住。谷中難得有外人進入,更別提還是谷主親自帶著進來的,這消息像野火般瞬間傳遍全谷。
"荷兒姐姐!"一個扎著雙髻的小姑娘拽住她的袖子,-->>"那幾個人是誰???我瞧見子承師兄帶著個病美人往二師叔那兒去了。"
"對啊對啊,"另一個背著藥簍的少年湊過來,"谷主多少年沒親自接診了,剛才居然為那個受傷的姑娘破了例!"
(七嘴八舌)
人群越聚越多,"好啦!"荷兒被吵得頭疼,跺腳打斷眾人的猜測,"師傅讓我救人我就救,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她抱起藥筐快步離開,留下身后一片失望的唏噓。
幾個不死心的弟子悄悄摸到木屋附近,透過窗縫偷看。只見屋內(nèi)那位錦衣公子正用沾了溫水的帕子,小心翼翼擦拭昏迷女子額角的冷汗;而跪在床前的玄衣男子,竟捧著那姑娘的手在微微發(fā)抖。
"我賭十株靈芝,"躲在樹后的弟子甲小聲道,"那兩位肯定都是這姑娘的夫君!"
"胡說!"弟子乙反駁,"分明是兄弟倆同時愛上......"
議論聲漸漸遠去,唯余滿谷藥香與晨風糾纏。而在眾人看不見的角落,谷主正望著木屋方向,手中摩挲著一枚與沈知楠頸間玉牌如出一轍的青玉令。
"師妹..."他望著那座安靜的木屋,聲音輕得仿佛怕驚醒什么。屋內(nèi)躺著的是清荷的女兒,中年男子喉頭滾動了一下,"這倔脾氣,真是和你當年如出一轍。"
此人正是沈知楠母親的師兄——江云松。
山風送來煎藥的苦澀氣息,遠處沈知宴正從木屋出來,青年官員的背影挺拔如松。江云松目光微凝,二十年光陰在這一刻突然坍縮——他仿佛又看見那個書生站在谷口,而清荷決絕地扯下藥囊扔在塵土里。
"沈知宴..."他念著這個名字,像是咀嚼著一段往事。臨州城就在藥王谷三十里外,這年輕人卻始終不曾踏足半步,這份克制像極了他那個總是溫潤如玉的父親。"你們的孩子...都長大了。"
晨光透過窗欞上的茜紗,在木屋地板上投下細碎的光斑。沈知楠眼睫輕顫,入目是藥王谷特有的沉香木屋頂,紋理間還殘留著淡淡的藥香。她試圖移動手指,卻發(fā)現(xiàn)渾身像被碾碎重組般酸痛。
"咳..."喉間突如其來的癢意化作一聲輕咳,在寂靜的屋內(nèi)格外清晰。
木桌邊傳來"咚"的悶響。沈知宴猛地抬頭,額前還帶著竹席壓出的紅痕,外袍皺巴巴裹在身上。見妹妹醒來,他三步并作兩步?jīng)_到床前。
"楠兒!"他伸手想碰又不敢碰,最終只懸在半空,"身上還疼不疼?要不要喝水?餓不餓?"向來沉穩(wěn)的臨州知州此刻語無倫次,眼下青黑暴露他徹夜未眠的事實。
"我們...進谷了?"她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沈知宴點了點頭:"谷主吩咐人為你療的傷....."
"嫂嫂呢?"沈知楠打斷他,手指下意識揪緊被褥。錦被下她摸到腰間纏著的藥布,帶著奇特的清涼感。
"你呀..."沈知宴嘆氣,從紅泥小爐上取下溫著的藥茶。他小心翼翼托起妹妹的后頸,讓她靠在自己肩頭。衣袍上清冽的松墨香混著木屋中的藥草味籠罩下來,是沈知楠記憶中最安心的氣息。
水溫正好,沈知楠小口啜飲,聽見兄長說:"太子殿下帶著太子妃去尋谷主的二師妹了。那位專精解毒,據(jù)說能解千日散。"他頓了頓,"晉王一直在這邊,剛被谷主叫走。"
沈知楠指尖一顫,水面泛起漣漪。她想起昏迷前最后的觸感——蕭珩冰涼的手握住她染血的肩,那雙向來冷漠的眼睛里竟有她讀不懂的波動。
藥王谷西側的青檀木屋被山霧籠罩,檐角銅鈴在風中紋絲不動。蕭景錦靴踏過青磚地面,當他再一次從窗欞走到藥榻前時。
"這位大哥,"子承翹著腿坐在藥柜上,手里拋接的銀針在晨光中劃出冷芒,"你再轉下去,地板都要被你踏出坑了。"他手腕一翻,銀針倏地釘入蕭景腳前三寸的地縫,"我這位二師叔最討厭聒噪的患屬。"
蕭珩立在陰影處,聞抬眼。他目光掃過藥榻上蒼白如雪的楚明瀾,又落在她搭在錦被外的右手——如今指尖泛著不祥的青紫。
"你們兩個,"她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得像是被毒煙熏過,"過來當個傳功的架子。"
蕭景幾乎是撲到榻前,卻在觸碰楚明瀾左手的瞬間僵住。他看見妻子鎖骨處蔓延的蛛網(wǎng)狀黑紋——那是千日散侵入心脈的征兆。
"內(nèi)力相濟,不可間斷。"婦人將三根金針拍在案上,針尾綴著的紅穗如血滴顫動。
蕭珩的右手懸在半空。山風穿堂而過,他聞到楚明瀾袖口熟悉的沉水香,那是她一貫喜歡用的熏香。
"二弟?"蕭景疑惑的呼喚驚醒了他。
骨節(jié)分明的手終于覆上那只冰涼的手掌。兩股內(nèi)力同時涌入楚明瀾經(jīng)脈的剎那,婦人雙手如穿花蝴蝶,七寸銀針接連刺入天突、膻中等大穴。楚明瀾喉間發(fā)出極輕的嗚咽,一縷黑血從唇角溢出。
"吞下去!"婦人捏開她下頜,將一枚碧色藥丸塞入。那藥遇津即化,滿室突然彌漫開苦澀的蓮香。
蕭珩瞳孔驟縮——這是北燕皇室獨有的雪魄蓮心!
"別分心!"二師叔突然從藥箱底層取出一個漆黑瓷瓶,倒出三粒猩紅藥丸,"千日散遇內(nèi)力則狂,現(xiàn)在收功就是催她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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