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倆齊齊回頭，與探頭出來的人的視線交匯，對方眼底閑過一絲驚慌，便要縮回去。

說時遲哪時快，劉大成一個箭步過去，及時撐住了門板。

他爹其后跟上，見了那人，瞇眼認(rèn)了認(rèn)，喊道：“你是小五吧，我是你姑爹啊。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

方小五板著門的勁兒卸了，眼里明顯閃過一絲迷惘，劉老爹更近一步，情急把自己的老臉湊過去：“你看看，仔細(xì)看，早幾年你還見過我的?！?

把對方嚇了一跳，差點(diǎn)大叫起來。

屋里這時傳出一個罵聲，“誰在外面？”

爺倆心下打突，都往里望去，見一個還算健壯的少年正大步往門口這邊來，十二三歲的樣子：“五哥，是不是又有人來砸門搶東西？”

這后生看著火氣極大，馬上放狠話：“看我不把他們打跑！”

小五回頭斥道：“事情沒搞清楚，胡亂說什么葷話?！?

緩了緩，又道：“叫大伯來認(rèn)認(rèn)人。”

方小五確實(shí)印象不深了，劉老爹后來身體不大好，基本都在屋里閑著，前幾年都只有姑母過來。

他很久都沒見過自己姑爹了。

那個少年不明所以，但五哥這樣說了，他也沒有二話，回頭就往里屋去。

方小五仍把門堵著，臉上的戒備之色未退。

稍頃，里面走出一個老漢，整個人都懨懨的，甚至有點(diǎn)神思恍惚。去傳話的少年就跟他身后。

來到前頭，見方小五就在門口那，不打算出門的

樣子，不由怒道：“你怎么還在這，再不問清楚，到時我們怎么跟著大部隊(duì)走?！?

少年接著他的話道：“爹，我不想到外面去，咱還有姑奶奶嗎，祖父說過，離咱們只隔幾個鎮(zhèn)子，比逃荒強(qiáng)。”

那老漢道：“姑奶奶都多少年不走動了，也沒訊，他們這個年紀(jì)，說不準(zhǔn)已經(jīng)不在人世，還投奔，投奔誰去？”

“不清楚咱們可以打聽啊，自己親戚總比不知去哪強(qiáng)?！鄙倌昴昙o(jì)不大，倒是少年老成的樣子。

那老漢嘆口氣，“我也不是沒想過，只是聽說附近幾個鎮(zhèn)子，都跟咱們這一樣，不是病就是沒米揭不開鍋，想來你姑奶奶那邊就算還活著，日子也艱難，說不準(zhǔn)比我們早先逃外面去了?！?

少年不死心，喃喃道：“你都不肯去打聽打聽，光在這想，總之我不想到外面去。上個月我聽方二牛說，他家一個遠(yuǎn)親逃饑荒到外面，進(jìn)不了城，活活餓死在城墻外了?！?

老漢臉色黯然，又反駁不得兒子的話，嘴唇闔張了半晌，最終擠出一句：“那是他們運(yùn)氣不好！也有人進(jìn)了城的，找到活就能養(yǎng)活一家人?！?

爺倆聽得心酸，想著自家日子不差，沒想到他們這邊如此凄慘。

劉老爹忍不住了，上半身幾乎趴到門上，往里激動的大叫，“天桂，天桂，沒事，你小妹她好得很，沒事，沒事！”

方天桂跟兒子說完話，正要繼續(xù)說教小五的，都什么時候了

還在那杵著，一家子就算逃荒也要跟著大部隊(duì)才有保證。

乍然聽到有人大叫，嚇了一跳看過來。

方小五這時才道：“就是這兩人，說是我們姑爹，我一時認(rèn)不出了，讓長生叫大伯你來認(rèn)認(rèn)，你倒好，來了啥也不說就先批人?！?

方天桂大感意外，也顧不得訓(xùn)了訓(xùn)侄子了，幾大步走過來，細(xì)細(xì)打量著門外的爺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