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國公府的書房里面，安靜得簡直讓人感到可怕，那種安靜的程度，就算是有一根細小的針不小心掉在了地上，也一定會被清清楚楚地聽見，甚至連針尖觸地時那極其輕微的聲響都不會被錯過，

整個房間里面一絲一毫的雜音都沒有，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住了似的，時間也好像在這里停止了流動，每一秒都過得異常緩慢。

他們四個人都沉默著，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彼此之間連呼吸的聲音都刻意壓低了，每個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樣，一動不動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身體僵硬得如同雕塑一般，連手指都沒有動一下。

書房的門和窗戶都是完全敞開著的，外面的光線毫無阻礙地照了進來，明亮的光線灑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把房間里的每一件物品都照得清清楚楚，連空氣中漂浮的微塵都能看得分明，那些微塵在光線中緩緩飄浮，上下飛舞。

從外面不斷地傳進來一陣陣蟬鳴的聲音，還有那從窗邊飛快跑過去的風聲，也一直在響著，可是他們四個人卻好像完全沒有察覺到這些聲音一樣，仿佛這些聲音都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似的，跟他們現(xiàn)在所處的這個房間沒有任何關系

他們的心神完全被別的事情占據(jù)了，對外界的一切都充耳不聞。

雖然他們每個人都能感覺到空氣是在流動的，能夠感受到微風輕輕拂過臉頰的感覺，那微風帶來了一絲絲的涼意，可是每個人卻又都感覺自己好像快要喘不過氣來了一樣，整個房間里面的氣氛都顯得十分沉重，讓人感到壓抑

那種壓抑的感覺就像是一塊沉重的大石頭壓在胸口上，讓人連呼吸都覺得困難，連心跳都變得費力起來，每一次吸氣都要用盡全身的力氣。

“老三，到了現(xiàn)在這個地步，我們到底應該怎么辦才好呢？”

朱樉在這個時候抬起了頭，將自己的目光投向了坐在對面的朱棡，他的眼神中充滿了困惑和迷茫，那眼神里還帶著一絲絲的期待，希望能夠從朱棡那里得到一些有用的建議，哪怕只是一點點提示也好，他的嘴唇微微顫抖著，顯示出內(nèi)心的不安。

朱棡只是緊緊地皺著自己的眉頭，一句話也沒有說，他的眉頭皺得深深的，仿佛在思考著什么難以解決的問題，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深深的思考狀態(tài)之中，臉上的表情凝重得像是結(jié)了冰，連眼神都變得深邃起來。

“唉”

看到朱棡還是沒有開口說話，朱樉也只能在自己心里面默默地嘆了一口氣，那嘆息聲輕得幾乎聽不見，只有他自己能夠感受到那份無奈和失望，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他的肩膀微微垮了下來。

他問出這句話來，其實也只不過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才開口的，并沒有真的指望能得到什么有用的回答，只是覺得如果什么都不問的話，心里面會更加難受，那種憋悶的感覺會讓他更加坐立不安，整個人都處在一種焦躁的狀態(tài)中。

在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經(jīng)反反復復地問過朱棡很多次同樣的問題了，每一次都是懷著希望開口，最后卻只能失望地閉上嘴，這樣的經(jīng)歷讓他感到十分疲憊，心中的無力感越來越強烈，像是陷入了一個看不到出口的迷宮。

朱煐把稷下學宮所有相關的事情全都交給他來負責處理，朱樉除了能夠感受到自己被信任的那種感覺之外，更多的就是一種沉甸甸的壓力了，那種壓力讓他時常感到喘不過氣來，肩膀上像是扛著千斤重擔一樣，連夜晚都睡不安穩(wěn)，經(jīng)常在半夜醒來。

在面對朱棣的時候，朱樉雖然從小時候開始就和朱棣不怎么對付，可是他并不會因此就在心里面看低朱棣，恰恰相反，正是因為他們之間常年都在互相交手，這讓朱樉更加清楚地明白朱棣的真實本事到底有多大。

所以他更是要嚴陣以待，不敢有絲毫的松懈，每一個決定都要反復斟酌，生怕出現(xiàn)什么差錯，導致無法挽回的后果，這種謹慎讓他身心俱疲。

可是這個玩意兒光是在這里嚴陣以待，其實是沒有什么用的啊，光是小心謹慎并不能解決眼前的問題，現(xiàn)在需要的是切實可行的辦法，是需要立刻采取行動的方案，而不是一味地防守。

看著對方燕王府學宮那邊一天比一天紅火，每天都會收到最新的消息，說有大量的商賈紛紛進入燕王府學宮去購買入學的名額，燕王府學宮又賣出了多少個名額，賺到了多少多少錢

每一次這種消息傳過來，對于朱樉來說，簡直就好像是被人狠狠地砍了一刀那樣難受，心里面像是被什么東西揪住了一樣，那種感覺真的很不好受，讓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圈。

朱樉有些六神無主，心里亂糟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他把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從小到大一直能夠給自己出謀劃策的外置大腦朱棡的身上，希望朱棡能夠像往常一樣想出好的辦法來，幫助他渡過這個難關，讓局面能夠有所轉(zhuǎn)機，眼睛里閃爍著最后一絲希望的光芒。

可是這一次，這個一直以來都很好使的外置大腦卻好像突然宕機了一樣，朱棡也變得不好使了，這么多天過去了，面對現(xiàn)在這樣的局面，朱棡也始終想不出什么特別好的應對辦法來，這讓他感到十分沮喪。

他的心里面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塊什么東西，整個人都提不起精神來。

朱棡抬頭看向朱樉，不由得露出了苦澀的笑容：“老二，真的不是我不愿意去想辦法，實在是老四他用的這個玩意兒太賴皮了啊！”他的笑容中帶著無奈和疲憊，那笑容比哭還要難看，嘴角的弧度都是勉強擠出來的，眼神里充滿了血絲。

“他用的這些法子全部都是中興侯之前所使用過的，我們這就等于是不是在想辦法對付老四，這等于是讓我們想辦法去對付中興侯啊。”朱棡的聲音中帶著深深的無力感，那聲音里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疲憊，還有一絲難以掩飾的挫敗，每一個字都說得十分艱難。

朱棡說出來的這些話讓房間里面的幾個人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每個人的臉色都變得更加凝重了，房間里的氣氛也變得更加壓抑了，連窗外透進來的光線似乎都暗淡了幾分，仿佛連陽光都不忍心看到這一幕。

他說的確實沒有錯，朱棣興建燕王府學宮，之所以會這么棘手，讓大家都想不出應對的辦法，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他走的每一步路都有參照物，那個參照物就是稷下學宮。

當時朱煐是如何通過稷下學宮從商賈們的手里籌措到銀兩的，現(xiàn)在燕王府學宮就是如何做的，每一步都照著朱煐的做法來，甚至連細節(jié)都模仿得一模一樣，就像是照著鏡子復制出來的一樣，沒有任何創(chuàng)新之處。

與其說是朱棣和朱允炆的本事有多么高明，不如說是朱煐想出來的法子實在是太厲害了，具有開創(chuàng)性，讓人難以超越，這種開創(chuàng)性的法子一旦被模仿，就很難找到破解的方法，就像是陷入了一個自己設下的迷局，自己把自己給困住了。

這要是在以前，稷下學宮能夠那么快速地從商賈們的手里籌措到銀兩，是因為這些原因，是因為法子厲害，是因為朱煐想出來的這個法子具有開創(chuàng)性，打破了以往的慣例，開創(chuàng)了一個全新的模式，讓人眼前一亮，不得不佩服。

可是現(xiàn)在，燕王府學宮之所以難以對付難以處理，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因為朱棣完全照搬了朱煐的成功經(jīng)驗，把朱煐用過的方法原封不動地拿來使用，就像是拿著別人的武器來攻擊別人一樣，讓人防不勝防。

朱樉聽了朱棡的話也是不由得露出了苦笑，那苦笑中帶著深深的自嘲，他覺得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真的很可笑，像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這種滋味很不好受。

是啊，老四這一手純粹就是照貓畫虎，咱這是在對付老四嗎？咱這分明是在自己對付自己好吧自己當初用過的法子，現(xiàn)在卻被別人用來對付自己，這種感覺真的很奇怪，讓人哭笑不得，心里面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這下還真是作繭自縛了自己把自己給困住了，想逃都逃不出去，像是陷入了一個沒有出口的迷宮，四處碰壁。

房間里面再一次陷入到了沉默之中，安靜得只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那呼吸聲在安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清晰，每一次吸氣呼氣都像是在提醒著時間的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過得特別漫長。

而就在大家都陷入沉默的時候，忽然，一直以來都沒有開口說話的朱允熥卻在這個時候張開了嘴，他的嘴唇微微動了一下，像是要說什么但又不敢說，眼神中閃爍著猶豫的光芒，手指不安地絞在一起。

“我”

朱允熥想要說些什么，可是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了回去，好像有什么顧慮讓他不敢說出來，他的眼神中帶著猶豫和不安，手指不自覺地絞在了一起，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發(fā)白。

眼下在這個房間里面，沒有任何的聲音，他們四個人之間的距離又很近，在這樣的環(huán)境之下，雖然朱允熥開口只是說了一個字而且聲音小得像是蚊子叫一樣，可卻依舊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里面，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zhuǎn)向了他，帶著詢問的神色，房間里頓時多了幾分生氣。

瞬間，朱樉、朱棡、藍玉三個人的目光就齊刷刷地落到了朱允熥的身上，他們的眼神中都帶著詢問的神色，想要知道他到底想說什么，那目光像是聚光燈一樣聚焦在他身上，讓他感到有些緊張。

“允熥，你是想要說什么嗎？”

藍玉開口問道，他的目光之中充滿了鼓勵的神色，希望朱允熥能夠大膽地說出自己的想法，不要有什么顧慮，聲音也比平時柔和了許多，臉上帶著難得的溫和表情。

“心里面想說什么就直接大膽地說出來，這里又沒有外人?！?

朱棡也是臉上帶著笑容說道，他的笑容很溫和，想要給朱允熥一些勇氣，讓他能夠放心地說出心里話，那笑容中帶著長輩的慈愛，眼神里充滿了期待。

感情這種東西都是人與人之間相處出來的，只有相處的時間久了才會產(chǎn)生感情，彼此之間才會更加了解，才會知道對方是什么樣的一個人。

朱棡自從去了自己的封地之后，就幾乎和京城里面的所有人都斷了交集，和小一輩的人就更是不熟悉了，可是這幾天下來，每天和朱允熥一起承擔著來自燕王府學宮的壓力。

當大家一起做同樣一件事情的時候，感情增進的速度就會變得很快，彼此之間也更加熟悉了，對對方的了解也更深了，就像是共同經(jīng)歷過風雨的伙伴。

朱棡對于朱允熥的印象感覺還不錯，只是覺得朱允熥不太愛說話，這一點讓人覺得不太好，希望他能夠更加開朗一些，多表達自己的想法，不要總是把話憋在心里，這樣對他將來的發(fā)展也有好處。

朱允熥抬起頭來先看了看藍玉，然后又看了看朱棡，他的目光和兩個人的目光相互碰撞在一起，感受到了兩人眼神之中傳遞過來的鼓勵，這讓他有了一些勇氣，心里面也不再那么害怕了，緊繃的身體也放松了一些，呼吸也變得順暢了些。

朱允熥努力地鼓起勇氣，定了定神之后壯著膽子開口說道

“剛剛?cè)逭f我們現(xiàn)在是在自己對付自己，四叔他用的都是朱大哥重開稷下學宮時候籌措銀兩時候用的法子，我就在心里面想，要是能夠找到燕王府學宮和我們不太一樣的地方，是不是就能夠找到對付他們的法子了？”

他的聲音雖然還是有些小，但比剛才要清晰了一些，能夠讓人聽清楚他在說什么，每個字都咬得很清楚，雖然還是有些顫抖。

朱允熥越說到后面聲音變得越小，越來越?jīng)]有底氣，好像對自己的想法不太有信心，覺得自己說的可能不對，眼神也開始躲閃起來，不敢直視其他人的目光，臉頰微微泛紅。

“允熥啊，你能夠這樣想真的很好，其實你早就應該這樣了，你要有自己獨立思考的能力?！?

藍玉的語氣很溫和，像是一個長輩在耐心地教導晚輩，聲音中帶著贊許，眼神里流露出欣慰的神色。

“你能夠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你的舅姥爺我心里面很高興啊?！?

藍玉笑呵呵地看著朱允熥，臉上充滿了慈愛的表情，那表情看起來很溫暖，像是冬日里的陽光，讓人感到舒適。

原本朱允熥那懦弱得讓人感到吃驚的性子讓脾氣火爆的藍玉很是看不慣，可是隨著這段時間以來在朱煐府中常住，被潛移默化地影響，朱允熥的性子已經(jīng)改變了不少。

藍玉對于朱允熥這個外甥孫也就看得越來越順眼了，覺得他有了不小的進步，心里面感到很欣慰，像是看到一棵小樹終于開始茁壯成長，有了向上的勢頭。

尤其是這幾天，雖然朱允熥幾乎都沒有怎么開口說話，也沒有提出什么具有建設性的建議，可是和之前相比，如今的朱允熥顯然已經(jīng)算是有了極大的進步，至少敢于表達自己的想法了，這是一個很好的開始，值得鼓勵和肯定，讓人看到了希望。

“是啊允熥，你的進步真的已經(jīng)很大了。不過啊”朱棡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摸了摸朱允熥的頭，動作很輕柔，像是在安撫一個孩子，那觸摸帶著溫暖的力量，傳遞著關愛。

朱允熥原本抬著頭看著藍玉和朱棡，眼神之中充滿了希奕，希望自己的建議能夠幫到大家的忙，可是聽到朱棡說出的這個‘不過’之后，神色之中悄悄地閃過了一抹失落好像預料到了什么，知道自己的建議可能不會被采納，那剛剛亮起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肩膀也微微塌了下來。

果然，朱棡后面要說的話就像他所預料的那樣并沒有認可他的想法，他的心情不由得低落了一些，頭也微微垂了下去，盯著自己的腳尖看。

“允熥，事情并沒有你所想的那么簡單，你的四叔他這一回是完全按照中興侯當初籌措銀兩的步驟來做的，這也是為什么他能夠在這短短的幾天時間之內(nèi)就籌措到整整五百萬兩銀子的原因?！?

朱棡耐心地解釋道，想要讓朱允熥明白其中的復雜性，每個字都說得很慢，生怕他聽不懂。

“要不然就憑他的本事，還不至于讓我們感到束手無策啊?！敝鞐灥恼Z氣中帶著些許無奈，那無奈中又帶著一絲不甘心，像是被迫承認了什么不愿承認的事實，眼神中閃過一絲陰霾。

“是啊，這-->>是朱御史他的法子實在是太厲害了，燕王他只不過是照貓畫虎而已。”

藍玉也是冷冷地哼了一聲，臉上露出了很是忿忿不平的表情，對朱棣的做法感到不滿，覺得他這是在投機取巧，那哼聲中帶著明顯的不屑，嘴角向下撇著。

“原來是這樣啊”朱允熥默默地低下了自己的頭，心里面感覺有些失落，好像自己的努力白費了，自己想了半天的建議并沒有什么用，那失落的感覺像是潮水一樣涌上心頭，讓他的鼻子有些發(fā)酸。

“你的進步已經(jīng)很大了，學會自己思考然后慢慢去想，以后總是能夠想到辦法的。”

藍玉繼續(xù)鼓勵著朱允熥，不希望他因此而氣餒，希望他能夠繼續(xù)保持思考的習慣，聲音中充滿了堅定的信念，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本來并不是一個心思細膩有著很強同理心的人，可是這段時間以來的經(jīng)歷讓藍玉有了一些改變，開始更加關注別人的感受，懂得去體諒別人的心情，那變化雖然細微但卻真實存在，讓他變得更加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