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染陷入了一場痛苦的噩夢。無邊無際的黑暗吞噬著她,身體仿佛被無數(shù)只手從各個方向撕扯,經(jīng)脈中奔涌的不是靈力,而是燒紅的烙鐵和冰冷的毒針。
當她終于憑借頑強的意志,掙扎著掀開那沉重如鐵閘的眼皮時,模糊渙散的視線里,最先映入的,是自家二徒弟天璣那張憔悴的臉龐。
天璣正端著一碗濃黑如墨、散發(fā)著刺鼻苦澀氣味的藥汁準備喂藥,看到云染眼簾顫動,緩緩睜開。
她先是一愣,隨即眼中爆發(fā)狂喜,“師尊!您醒了!您終于醒了!”
云染張了張嘴,試圖發(fā)出點聲音,喉嚨卻灼痛得如同砂紙摩擦。渾身像是被徹底拆散,又重新拼湊起來,無處不疼,尤其是那些斷裂的經(jīng)脈,只要稍微有所動作,便是萬針穿刺般的尖銳刺痛,讓她額頭瞬間沁出冷汗。
天璣見狀,連忙放下藥碗,先取了溫水,用濕布滋潤她干裂的唇瓣,然后才重新端起藥碗,用小玉勺將溫熱的藥汁一點點喂進她嘴里。
那藥味極其苦澀,還帶著一股腥氣,云染的眉頭頓時皺得能夾死蒼蠅,滿臉都寫著抗拒。
就在這時,得到消息的天璇也聞訊趕來,手中還端著一碗剛剛熬好的靈米粥。
她見云染果真醒來,蒼白的臉上頓時露出明媚笑容,幾步走到榻邊,柔聲道:“師尊,您終于醒了!真是太好了!先喝點這靈米粥暖暖胃,墊墊肚子,這靈米最是溫和滋補,不傷經(jīng)脈?!?
云染就著天璇的手,勉強喝了一口粥。米粥熬得軟糯粘稠,入口即化,濃郁的米香確實撫慰了灼痛的喉嚨和空乏的胃腹,確實是眼下最適合她的東西。
但她咂咂嘴,臉上露出毫不掩飾的嫌棄:“淡出個鳥來了……嘴里一點味兒都沒有,這跟喝水有什么分別?”
天璇和天璣聞,頓時哭笑不得。都這種時候了,師尊這挑剔的性子倒是一點沒變。
天璇連忙像哄孩子似的哄道:“師尊,您剛醒,重傷未愈,元氣大傷,虛不受補,飲食必須清淡溫和。這上品靈米粥已是眼下最合適不過的了,您就先委屈一下,將就喝點。等您身子再好些,弟子親自下廚,給您做一桌您最愛的辣子雞、水煮魚,保證麻辣鮮香,讓您吃個痛快!”
天璣也放下藥碗,溫聲細語地勸道:“是啊師尊,師姐說得在理。您昏迷這整整七日,我們……我們大家都快急死了。您就聽話,先把身子養(yǎng)好,只要您好了,想吃什么,天上飛的、地上跑的,弟子們都給您弄來。”
看著兩個徒弟——一個坐在輪椅上,臉色蒼白如紙,雙腿不便,卻還要強打精神給她喂藥。
一個自己也是重傷未愈,氣息不穩(wěn),卻親手為她熬煮粥羹,眼神里滿是后怕與擔憂——云染心里那點因為口腹之欲得不到滿足而升起的小脾氣,瞬間就煙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流。
她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重新張開了嘴,語氣也軟了下來:“行了行了,拗不過你們……我喝,我喝就是了……”
一碗苦澀的藥汁下肚,云染覺得喉嚨更干了,她想自己抬手,去接天璇手里的水杯。
然而,就是這個平日里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動作,此刻卻讓她整條右臂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完全不聽使喚。
她的指尖離那杯沿還有半寸距離時,如同被生生撕裂般的劇痛猛地傳來,讓她悶哼一聲,手臂徹底脫力,重重地砸落在床沿上,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
寢殿內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天璇端著水杯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笑容凝固。天璣操控著輪椅,無聲地向前急切地挪了半寸。
兩人都屏住了呼吸,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她們看著云染怔怔地望著自己那軟軟垂落的右手,那雙總是神采飛揚的眸子,此刻沉寂得像是一潭枯水,深不見底,讓人心慌。
“師尊……”天璇的聲音干澀發(fā)緊,帶著不易察覺的哽咽,“您別擔心,這只是暫時的!等您穩(wěn)定些,我們就去云夢澤,去找……”
“沒錯!”天璣急急接過話頭,“去找白宗師!她醫(yī)術通玄,定能……定能治好您!一定能!”
“噗嗤——”
一聲沒心沒肺的輕笑,突兀地打斷了兩徒弟的安慰。云染抬起頭,臉上掛起了那副她們熟悉的笑容:“你們兩個這表情,跟要提前給我哭喪似的。難看死了?!?
她滿不在乎地晃了晃手腕,“經(jīng)脈全廢嘛,多大點事兒。我強行催動那些怨氣的時候,就聽見渾身經(jīng)脈噼里啪啦響得跟過年放鞭炮似的,當時就料到是這下場了。現(xiàn)在能撿回這條命,看到你倆還好好的,已經(jīng)是血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