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泥觸及受損的皮肉,立刻發(fā)出細微的“滋滋”聲響,昏迷中的天權(quán)即使無知無覺,身體也無意識地皺了皺眉,肌肉微微抽搐。
“忍著點,傻丫頭,”天璣輕輕拍了拍天權(quán)完好的另一邊肩膀,“這藥勁兒是足了點,但好得快!”
做完這一切,她才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氣般,長長舒了一口氣,整個人癱軟在輪椅里,額頭上已布滿細密晶瑩的汗珠,臉色蒼白得嚇人,胸口微微起伏。
“總算……暫時都穩(wěn)住了?!彼哉Z,“難怪師姐拼著命也要去端了星月峽的老窩,最主要的原因,恐怕就是覬覦…他們庫房里的這些珍藏藥材吧!李長天啊李長天,你處心積慮攢了半輩子的家底,倒是給我們做了嫁衣……嘖,這么一想,師姐這搏命一擊,好像也沒那么讓人生氣了呢。”
一旁的斂星默默看著,心中了然。她早知道,以師尊天璣的醫(yī)術(shù)和對自己身體的了解,定然是早早服下了吊住精神氣兒的猛藥,才能撐到現(xiàn)在,恐怕早就料到了宗主回來時會是個什么光景。
“師……師尊?!”斂星一瘸一拐地,剛把煎好的、給天璇的下一輪湯藥端進來,就見自家?guī)熥鹉X袋一歪,整個人軟軟地靠在輪椅背上,雙目緊閉,臉色比昏迷的天璇好不到哪里去,竟是精力耗盡,也脫力昏睡了過去。
“……”
斂星看著水榭內(nèi)這“壯觀”的景象——橫七豎……不,是并排躺著的太上長老、大師伯、三師叔,外加一個昏睡在輪椅上的自家?guī)熥?,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眼前陣陣發(fā)黑。
她手忙腳亂地,先是費力地將天璣從輪椅上挪到一旁早已準備好的軟榻上,仔細蓋好薄被。剛喘了口氣,想擦擦汗,一股焦糊味猛地鉆入鼻腔——糟糕!剛才光顧著安置師尊,忘了看顧爐子上給師伯煎的藥!
她驚呼一聲,也顧不得腿上的傷痛,單腳跳著沖向那小藥爐,手忙腳亂地挽救那鍋快要燒干的藥汁。
好不容易處理好,將焦糊的部分撇去,保住了剩下的大半,一轉(zhuǎn)身,又差點被天璣為了方便施藥而擺滿一地的瓶瓶罐罐、藥材殘渣絆個結(jié)結(jié)實實的大跟頭。
“哎呀!”斂星手舞足蹈地穩(wěn)住身形,驚出一身冷汗。她環(huán)顧四周,看著這滿室的傷患和狼藉,只覺得欲哭無淚,肩膀瞬間垮了下來。
現(xiàn)在人手緊缺到了極點,彼岸水榭里能主事的、能干活的長輩全都倒了,就剩下她一個年輕弟子,要同時照顧四個重傷號,還得按時煎藥、換藥、觀察傷勢變化、清理穢物……
最關(guān)鍵的是——她也受傷了??!腿上被星月峽弟子劃了那么深一劍,雖然包扎了,但一動就疼得鉆心,有沒有人來心疼一下她這個可憐的、也是傷員的徒孫??!
斂星欲哭無淚,最終只能認命地嘆了口氣,任命地開始收拾殘局。她拖著那條刺痛的傷腿,一瘸一拐地,先把滿地狼藉小心翼翼收拾妥當。
免得再絆倒自己或影響師長休息,然后又強打精神,依次檢查了四位長輩的狀況,替她們掖好被角。待一切勉強忙完,窗外已透出些許熹微的晨光。
她累得幾乎散架,渾身像是被拆開重組過一遍,也顧不得什么儀態(tài)和干凈了,隨便找了張離云染床榻最近的凳子,腦袋往冰涼的床沿一靠,眼皮便如同有千斤重,沉沉合上,幾乎是瞬間就睡得人事不知,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再睜眼時,天色已大亮,明媚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彌漫著濃郁藥香的空氣中投下道道清晰的光柱,細小的塵埃在光柱中緩緩飛舞。
斂星一個激靈,猛地彈起來,先是慌里慌張地撲到軟榻邊檢查自家?guī)熥鹛飙^——呼吸平穩(wěn)悠長,只是脫力昏睡。
再小心探了探師伯天璇的腕脈——脈象雖然依舊微弱,但比昨晚那若有若無的樣子,總算有了些根底,有力了些許。
查看師叔天權(quán)——這位倒是心大,依舊睡得昏天暗地,臉色紅潤了些。
最后,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伸出手,摸了摸太上長老的額頭——觸手溫涼,并未發(fā)燒!這是個好跡象!
“呼——”斂星這才長舒一口憋了許久的濁氣,緊繃的神經(jīng)瞬間松弛下來,感覺比自己傷勢好轉(zhuǎn)還要高興百倍。
然而,精神一放松,身體的抗議就來了。肚子不合時宜地、響亮地“咕嚕咕?!苯辛似饋?,在寂靜的水榭中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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