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陣之中,執(zhí)念化作最甜美的毒藥。
貪財者坐擁金山,轉瞬債臺高筑,被無數(shù)幻影債主追索撕扯。
復仇者手刃仇敵,快意未盡,卻驚覺刀下亡魂竟是至親,悔恨噬心。
渴求長生者仿佛與天地同壽,下一刻便親身感受肉身腐朽、神魂凋零的無邊恐懼……
極致的美夢以最殘酷的方式破碎,巨大的心理落差瘋狂沖擊,讓許多心智不堅的星月峽弟子道心崩毀,精神徹底崩潰,紛紛選擇自我了斷,只為逃離這比現(xiàn)實殘忍百倍的夢境牢籠。
唯有那些修為精深、意志歷經(jīng)千錘百煉之輩,方能憑借強橫神識堪破虛妄,掙脫而出。
即便是結丹后期、距宗師境僅一步之遙的李長天,在幻境中也險些沉淪。夢中他踏平水云天,強擄天璇,一統(tǒng)瑯琊,權傾天下……那極致的權力與欲望幾乎將他吞噬。
幸而在最后關頭,多年苦修淬煉出的強大神魂讓他心生警兆,震碎了幻境核心,饒是如此,脫困時后背也已被冷汗浸濕。
當他面色鐵青,帶著僅存不足三分之一、個個驚魂未定的核心門人,強行沖破最后一道幻陣阻隔,真正站在水云天那略顯斑駁的匾額下時,積郁的殺意沸騰到極致。
前方,云染負手而立,神色平靜。她身后,以天璇、天璣為首的水云天弟子們列陣以待,人人精神飽滿,眼神銳利如出鞘之劍,與往日印象中的萎靡之態(tài)判若兩人。
李長天率領殘部在數(shù)十丈外停步。他微瞇著眼,目光先是貪婪地掃過風姿依舊的天璇,又瞥了一眼輪椅上神色漠然的天璣,最終定格在為首的云染身上。
“嘖嘖,水云天當真是氣數(shù)已盡,無人可用了么?竟奉一個乳臭未干的黃毛丫頭為太上長老?天璇,你這是自認德不配位,特意給宗門找了個活祖宗供著,尋求慰藉?”
他身后的星月峽長老弟子們很給面子地發(fā)出一陣哄笑,。
天璇面罩寒霜,毫不留情地斥責:“李長天,休得狂吠!似你這等背信棄義、兩面三刀的無恥之徒,立于山門之前已是玷污此地,閉上你的狗嘴!”
李長天不怒反笑,“天璇,本座念在你曾救我一命,也算有幾分舊情,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乖乖束手就擒,隨我回星月峽,若能盡心侍奉,本座或可開恩,留你性命茍延殘喘。否則……”
他語鋒驟變,殺意凜冽,“今日,水云天上上下下,雞犬不留!”
這番狂妄之讓水云天弟子們勃然變色,凌羽更是“錚”地一聲利劍出鞘,劍尖直指李長天。
“呵?!?
一聲輕嗤打破了緊張的氣氛。云染似笑非笑地看向李長天,“李大宗主,真是貴人多忘事??蛇€記得當年,你與你那弟弟如同兩條喪家之犬,渾身是血趴在水云天臺階上,磕了整整十八個響頭,求我們收留?是誰心善,給你療傷,賞你飯吃?是我們宗主。”
她語速不急不緩,卻字字如刀:“又是誰傷愈后還賴著不走,磕頭磕得額頭見血,苦苦哀求哪怕為奴為仆也要留下?怎么,如今披上張人皮,就忘了當初搖尾乞憐的模樣了?”
李長天臉色瞬間陰沉,結丹后期的強橫威壓轟然爆發(fā),土黃色的厚重靈流如同山崩海嘯,徑直朝云染碾壓而去!
“放肆!”天璇與天璣同時冷喝,一藍一青兩道靈光沖天而起,聯(lián)手構筑起堅實的屏障,堪堪抵住那狂暴的威壓,三股力量在空中僵持,發(fā)出劇烈的摩擦聲。
云染卻恍若未覺,火力全開:“這就惱羞成怒了?被戳中痛處就想殺人滅口?瞧瞧你這點出息!”
“當年趁火打劫,竊取我宗諸多天材地寶,苦修十幾載,如今七老八十,半截身子入土了,修為才勉強夠到我們宗主弱冠之年的境界,誰給你的臉在此大放厥詞?”
她頓了頓,“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是覺得,在這里滿嘴噴糞,說些自以為威風、實則臭不可聞的廢話,就能彰顯你宗主的派頭?不會吧?真忘了當年在水云天端茶遞水、伏低做小的日子了?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竊據(jù)了星月峽宗主之位,就敢跑到舊主門前耀武揚威?信不信我把你滿嘴牙都打爛!”
“你……噗!”李長天被她連珠炮似的誅心之氣得氣血翻騰,靈力一陣紊亂,竟被天璇二人趁機反壓,喉頭一甜,噴出血來。
他身后星月峽眾人的哄笑聲早已消失,個個面色難看,如同生吞了蒼蠅。
云染卻還沒完,她嫌棄地用手在鼻尖前扇了扇風,仿佛真聞到了什么惡臭,繼續(xù)輸出:“還有臉說什么讓宗主給你做妾?老不修的東西,臭不要臉!我們宗主當年是看你孤苦伶仃、奄奄一息,本著尊老愛幼之心才救你一條狗命,你不知感恩也就罷了,竟還敢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副尊榮,給我們宗主提鞋都不配!”
“黃口小兒!安敢如此辱我??!”李長天徹底暴怒,額頭青筋暴跳。他縱橫臨沂多年,何曾受過此等奇恥大辱!眼前這牙尖嘴利的丫頭,神態(tài)語氣,竟與十五年前那個讓他恨之入骨的云染有幾分重疊,更是讓他殺心熾盛。
“都給本座上!天璇和那個小賤人要抓活的!其余水云天之人,格殺勿論,一個不留!”
隨著他這聲飽含殺意的怒吼,星月峽殘存的修士們如同紛紛亮出兵刃,催動靈力,化作道道流光,朝著水云天陣營猛撲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