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fēng)輕拂,吹散了幾分批閱奏章后的倦意,頭卻一陣隱隱痛。
裴煜抬手,輕輕按揉著太陽穴。
正此時,風(fēng)中忽然飄來一陣柔軟哀怨的女子吟唱:“纖云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fēng)玉露一相逢……”
德福公公不由得眉頭一皺,這是哪家不開眼的姑娘,用這種低劣的手段。
他悄悄瞥了一眼皇帝,只見對方面色清冷,只朝歌聲來處漠然一瞥,便收回視線,并無理會之意。
隱在花叢后的韓嬋,眼見步輿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心中一急,慌忙現(xiàn)身攔在步輿一側(cè),盈盈一拜:“陛下,臣女在此吟唱小曲,不承想竟有幸偶遇圣駕?!?
德福公公心底暗嗤:這姑娘傻吧?都跑到御書房近前了,還說什么“偶遇”?
也不想想,陛下這些年遇到過多少這樣的“偶遇”,有哪一個真成了事?
裴煜鳳眸微轉(zhuǎn),淡淡瞥了德福一眼,見他呆呆愣著不動,聲音微沉:“德福,你想挨板子?”
德福公公一個激靈,連忙躬身應(yīng)聲。
隨即朝后一擺手,厲聲道:“膽敢驚擾圣駕,拉下去,打三十大板!”
“陛下,臣女不是驚擾……”
“陛下你饒了臣女吧!”
兩名侍衛(wèi)一左一右架起韓嬋。
裴煜語氣淡漠:“不許太醫(yī)院給她診治。”
德福公公拘著身子令命,心里暗道,這姑娘身子單薄,三十板子下去能不能撐住都難說,陛下還不讓治,能不能活……可真得看她的造化了。
步輿行至路口,本要轉(zhuǎn)向芙蓉閣的方向,裴煜抬眼望了望濃重的夜色。
亥時將過。
只怕會擾了姜若淺休息,便淡淡道:“回紫宸殿吧。”
翌日下朝,裴煜吩咐小喜子去芙蓉閣傳姜若淺到御書房。
不多時,小喜子匆匆返回,躬身稟報:“陛下,姜姑娘一大早就出宮回姜府了?!?
裴煜走到御案后坐下,語氣似是不經(jīng)意:“怎么走得這般急?!?
聽到人已經(jīng)離開,他心里隱隱像是被什么輕輕揪了一下,暗道姜若淺對這皇宮似是無半分不舍?
片刻后,他又問:“虎頭呢?”
小喜子暗喜自已機靈,去芙蓉閣時多問了一句,連忙回話:“回陛下,姜姑娘一并抱著回姜府了。”
裴煜沒再說話,垂眸斂去情緒,執(zhí)筆開始批閱奏章。
姜府這邊早已收到消息,知道今日入宮的貴女們即將回府。
除了大老爺外,眾人都聚在姜老夫人的易安院中等候。
姜二夫人穿著一身煙粉潞綢螺紋裙,雖已三十八歲,卻仍偏愛嬌嫩顏色。
她皮膚細膩,保養(yǎng)得宜,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
她端著茶盞,柔聲道:“陛下連五姑娘都遣回來了……也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再入宮呢?!?
她說話的時候聲音很柔,但是有種刻意捏著嗓子的感覺。
上座的姜老夫人眸光冷冽地掃了二夫人一眼:“二房,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
老夫人滿頭銀絲如雪,卻絲毫不顯蒼老疲態(tài)。一雙眼睛仍舊清亮有神,仿佛能洞穿人心,那是歲月沉淀下的睿智與從容。
訓(xùn)斥完二夫人,她轉(zhuǎn)頭望向大夫人,語氣緩和許多:“淺淺住的院子你讓人收拾了沒?”
姜大夫人手中撥動的佛珠微微一頓,恭謹答道:“昨日一收到宮中的信,兒媳便連夜吩咐人將朝露院徹底灑掃整理了一遍,今早又添了些時新花草?!?
姜二夫人幾不可聞地輕哼一聲,嘴角掠過一絲譏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