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嬤嬤緊隨轎側(cè),抬眼望見月光下主子臉色蒼白,只當(dāng)她頭疾發(fā)作,低聲勸慰:“太妃,您再堅持片刻,回去便傳太醫(yī)?!?
貴太妃卻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指尖冰涼,聲音壓得極低:“陛下……他為了那姜家五姑娘,竟當(dāng)眾懲治本宮的人。”
桂嬤嬤何嘗看不出陛下待姜家女的不同,不過,她嘴里還是安撫太妃:“或許……陛下并非全然為了姜姑娘?!?
她湊近幾分,聲音壓得更低,字字斟酌:“陛下最恨被人脅迫,更厭惡有人在他面前玩弄心機。您該明白,太后為何至今仍遭忌憚……”
在桂嬤嬤看來,崔姑娘既有救駕之功,越該在圣前謹慎行,越是低調(diào),才越能得陛下看重。
她此前不是沒有勸過貴太妃,只是貴太妃并未聽進去。
而她身為奴婢,提醒是本分,主子不聽,沉默亦是本分。
*
御書房戒備森嚴,就算太后耳目再多,也不能滲入,不過貴太妃嬤嬤被責(zé)罰的消息卻傳出了。(因為裴煜有意,在御書房外處置的人)
太后聞,眼底露出欣慰之色,看向身旁的姜若淺,輕嘆道:“淺淺,深諳借力打力之道,本宮卻性子強勢,手段過于剛硬?!?
如今太后能在裴煜面前收斂鋒芒、悄然放權(quán),也多是出自姜若淺的婉轉(zhuǎn)勸諫。
姜若淺一笑,輕聲道:“姑母之所以強勢,還不是因為有先皇的寵愛在背后撐腰?!?
太后聞低笑一聲,緩緩搖頭:“世人都說,先皇最寵哀家。這話倒也不假,他確確實實寵了哀家一輩子。就連哀家未能誕下子嗣,他仍力排眾議,執(zhí)意立哀家為后。”
姜若淺眨著一雙圓溜溜的杏眼,仿佛嗅到了深宮秘事的氣息,不由得身子微微前傾。
太后見她感興趣,端起茶盞飲了一口茶潤喉,講道:“先皇寵哀家,他心里愛的卻是蘭嬪?!?
這個答案完全出乎姜若淺的意料:“是陛下的母妃?”
她覺得不可思議:“可蘭嬪既然生育陛下,還只是嬪位?而且先皇不是一直不喜陛下,甚至讓陛下幼時在宮中受盡苦楚?”
太后語氣中帶著幾分悵然:“先帝的心思,深沉如海,就連哀家,也常??床煌杆??!?
姜若淺點頭。
太后輕輕一嘆:“正是因為介意這點,哀家即便膝下無子,也從未動過將陛下養(yǎng)在身邊的念頭。
陛下年幼時在宮中舉步維艱之時,哀家也不曾施以援手。
唉,先皇去寵幸旁人,哀家尚可容忍,只因明白他對她們并無真情;唯獨他心中長久惦念的那一人,哀家實在無法坦然接受?!?
姜若淺明白,太后是真心在意先皇。
太后語氣中帶著幾分看透世事的淡然:“淺淺,眾人大多數(shù)時候看到的只是表象。你細看,先皇宮中妃嬪可不少,但是養(yǎng)大的皇子只有三位,一個是有強大外戚的麗妃,另外一個是聰慧的淑妃,再一個就是僅有嬪位的蘭嬪?!?
姜若淺仍有些困惑:“可蘭嬪不是很早就被麗妃毒死了嗎?之后先皇不僅沒有懲處麗妃,反而封了大皇子為太子。”
太后聞微微一笑。
當(dāng)初她自已也曾堅定支持太子,甚至一度有意將姜若淺許配給他。
姜若淺忽然明白了:麗妃死了,廢太子畏罪逃了,就連二皇子也死了,如今的陛下,是裴煜。
太后輕輕搖頭,語氣中帶著幾分感慨:“麗妃和蘭嬪都比哀家早進宮。依哀家看,麗妃恐怕也是察覺到了什么,才會一心與蘭嬪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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