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宣旨內(nèi)侍面無表情,展開明黃卷軸,宣讀皇上的旨意。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雍王朕之皇弟,久居京師,朕體恤皇弟離封地日久,思鄉(xiāng)情切,亦恐司城事務(wù)冗雜,需王坐鎮(zhèn)料理,特旨,著雍王攜王妃、世子,即日內(nèi)整裝,三日后啟程,返回封地司城,欽此!”
“臣領(lǐng)旨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雍王叩首接旨,聲音平穩(wěn),但俯身時,眼底的震驚與怒意幾乎要噴薄而出。
即日啟程?三日內(nèi)?這哪里是體恤,分明是驅(qū)離!是皇帝在毫不掩飾地表達對他的厭棄與警告!
宣旨太監(jiān)將圣旨交到雍王手中,皮笑肉不笑地補充了一句。
“王爺,陛下口諭,說是京中近來多事,王爺早些回封地安享清凈,也省得沾染是非。咱家還要去別處宣旨,就不多留了,王爺盡早準備吧。”
送走太監(jiān),雍王握著那卷冰冷的圣旨,王妃已是花容失色,顫聲道。
“王爺,陛下這是什么意思?此前想方設(shè)法把我們扣在京城,如今為何又如此匆忙讓我們離京?”
“什么意思?”雍王從牙縫里擠出聲音,猛地將圣旨摜在桌上。
“這是在打本王的臉!是裴九肆和他那個殘廢哥哥搞的鬼!他們這是怕了!想把本王趕出京城!”
他胸口劇烈起伏,眼中戾氣大盛。
“好!好得很!以為這樣就能讓本王束手就擒?司城是本王的封地,回了司城,天高皇帝遠,看誰還能掣肘本王!”
“父王!”一直沉默的裴聿突然開口,“此時,萬不可作此想!”
雍王猛地轉(zhuǎn)頭,怒視兒子,“怎么?連你也覺得本王該忍下這口惡氣,灰溜溜地被趕出京城?”
裴聿上前一步,直視著父親,“父王,請您細想這道圣旨。久居京師、思鄉(xiāng)情切是借口,省得沾染是非才是關(guān)鍵!陛下和稷王、寧王,分明是已經(jīng)察覺了什么,這是在劃下道來,試探我們,更是警告!我勸父王還是三思的好?!?
他語氣加重,分析利害。
“你想想,我們?nèi)刖┻@么久,他們?yōu)楹尾恢苯釉诰┲邪l(fā)作?不正是因為證據(jù)不足嘛?但他們用這道圣旨,把球踢了回來。放我們離開,不是怕,而是以退為進!他們就想看看,我們回到司城后,是會安分守己,還是會有所動作?!?
裴聿的目光銳利起來。
“若我們回到司城,短時間內(nèi)有任何異動,哪怕是細微的兵力調(diào)動、不尋常的物資囤積,都會立刻被解讀為心懷怨望,圖謀不軌!屆時,他們就有了十足的理由,可以名正順地興兵討伐!父皇,他們在等我們出錯,在等一個能徹底將我們釘死的借口!”
雍王并非蠢人,剛才只是一時氣急,被兒子一點,頓時冷靜了幾分,但眉宇間的戾氣未消。
“難道就真這么算了?本王經(jīng)營多年,豈能受此奇恥大辱!”
裴聿深吸一口氣,懇切道。
“父王,小不忍則亂大謀!此刻離京,看似被動,實則未必不是機會。京城是他們的地盤,眼線眾多,我們束手束腳?;氐剿境?,才是我們的天地。但眼下,最關(guān)鍵的是穩(wěn)!我們必須表現(xiàn)得完全順從圣意,要感恩戴德!回到司城后,非但不能有任何動作,反而要更加低調(diào),閉門謝客,安撫地方,做出一副誠心悔過、只愿偏安一隅的姿態(tài)?!?
他壓低聲音,“我們需要時間,父王。需要時間讓京中警惕松懈,需要時間在司城更隱秘地積蓄力量,也需要時間……等待更好的時機。鋒芒畢露,只會招致毀滅。蟄伏下來,才能等待真正的雷霆一擊?!?
雍王看著兒子年輕卻異常沉穩(wěn)的面龐,緩緩坐回椅中,沉默了許久許久。
裴聿深吸了一口氣,他了解他的父王,他的父王對那個位置執(zhí)念太深,只怕不是他一兩句,能勸說的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