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猛地抬頭,這才注意到永昌帝那張平素威嚴的臉上,此刻布滿了陰云和難以掩飾的焦躁,眼窩深陷,握著奏報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br>“漢王殿下……秦王殿下……”
鄂國公張了張嘴,聲音干澀嘶啞,后面的話哽在喉嚨里,再也說不出來。
兒子戰(zhàn)死固然痛徹心扉,但天潢貴胄、皇帝的親骨肉落入叛軍之手,甚至面臨被“煮殺”的恐怖境地,親王的家眷被擄、產(chǎn)業(yè)被焚。
其中的分量和可能引發(fā)的滔天巨浪,絕非他們一個國公府死了兒子所能比擬的。
陛下的怒火和痛楚,此刻恐怕正被強行壓抑著,隨時可能爆發(fā)。
他們撞上來的時機,簡直是往火山口里扔柴火。
太子洗馬魏遷為何不告訴他們西京那邊的消息呢?
魯國公反應稍快,臉上的悲憤瞬間被惶恐取代,額頭重重磕在金磚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陛下息怒!老臣……老臣糊涂!痛失愛子,急火攻心,竟……竟不知兩位殿下遭此大難!老臣該死!老臣萬死難辭其咎!”
他聲音發(fā)顫,帶著哭腔,但這次更多是恐懼而非悲傷。
鄂國公也如夢初醒,跟著叩首:“陛下!臣等……臣等失察!不知天家蒙此劇難,只顧自家私怨,沖撞圣駕,罪該萬死!請陛下保重龍體??!”
永昌帝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方才那冰冷的目光掃過匍匐在地的兩人,最終疲憊地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
他揮了揮手,聲音帶著一種強行壓抑后的沙啞和深深的倦怠:
“夠了!朕知道了。你們的兒子……為國捐軀,兵部自會按律核查,論功過,定撫恤。朕……不會讓忠臣之后寒心?!?
他頓了頓,語氣加重,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但蔚州之事,戰(zhàn)場瞬息萬變,是非曲直,也自有兵部和御史臺詳查,豈容爾等在此咆哮御前,妄議軍機?退下!”
最后兩個字,如同重錘敲在兩位國公的心上。
“是!是!臣等告退!謝陛下隆恩!”
鄂國公和魯國公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起身,連額頭上的冷汗都不敢擦。
躬著身子,倒退著,幾乎是小跑著離開了御書房。
生怕慢一步就觸怒了正處于巨大悲痛和憤怒邊緣的皇帝。
沉重的殿門在他們身后緩緩關上,隔絕了外面的世界。
御書房內(nèi),只剩下永昌帝粗重的喘息聲和死一般的寂靜。
崔開濟垂手侍立一旁,眼觀鼻,鼻觀心,大氣不敢出。
他知道,方才的呵斥既是幫皇帝解圍,也是在點醒兩個不知輕重的國公。
更是暫時壓下了對趙暮云的直接指控。
趙暮云還真是好運,這個時候西京的消息給他擋了火力。
然而,漢王被俘、秦王家眷被擄的消息,像兩塊巨石壓在皇帝心頭,也壓在這間御書房的上空,醞釀著更可怕的風暴。
趙暮云的問題,太子那邊的動作,還有眼前這迫在眉睫的親王之?!?
所有的一切,都如同亂麻,亟待這位心力交瘁的帝王去理清,去決斷。
永昌帝緩緩睜開眼,目光落在御案上那份來自西京的、染著血污和焦痕的急報上,眼神銳利如刀,卻又帶著一絲難以喻的痛楚和深不見底的寒意。
他拿起那份奏報,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上面的字跡,聲音低沉得仿佛來自九幽:
“給楊定國下旨,務必將李金剛抓來,朕要將他千刀萬剮?!?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充滿了血腥氣。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