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兒…”
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
“你剛剛…把我嚇著了?!?
“控告陳玄偽造圣旨,沒有證據(jù)的話就是欺君大罪??!”
云芷沒看他,把目光轉(zhuǎn)向窗外,望著外面飛速后退的街道景象,神色黯然。
她在押寶。
押的是父親對于兒子的一點(diǎn)舐犢之情。
押的是帝王不允許臣子假傳圣旨,觸犯皇權(quán)的底線。
而且那九五之尊心機(jī)多疑,她只要種下偽詔與構(gòu)陷東宮這兩個念頭,按照皇帝的性格來講,必定要徹查陳玄是不是真心誠意的了。
只要一查,皇后和國舅的把柄就會被發(fā)現(xiàn)。
這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但是這場豪賭,她把云家上下押了進(jìn)去,她把自己押了進(jìn)去,也把蕭瞻蕭澈的命給賠上。
沉甸甸得像是要把她的脊梁砸碎。
方才在院中,她氣勢洶洶,把陳玄逼得步步退縮,不過是個她使出渾身力氣支撐出來的假象。
此時危險稍緩,那根繃緊到極點(diǎn)的弦一松,排山倒海般地疲乏與后怕便呼嘯著將她淹沒。
她的手腳,到現(xiàn)在還是冰的。
“芷兒,你聽我說?!?
蕭瞻見她不說話,更急了。
“一會見到父皇,什么話都不要說,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我身上,就說是我逼你要這么做!”
“父皇就是再生氣,看在我是他兒子的份上,也不可能把我怎么樣!”
云芷終于收了眼,望向他。
這就是蕭瞻,天真、中庸甚至愚鈍,卻擁有一顆旁人不可企及的赤子之心。
雖不能做合格的太子,但在此時此刻,他愿意用自己的一條命來保護(hù)她。
云芷的心中劃過一絲復(fù)雜而曖昧的暖意,可也只是如此。
‘殿下,現(xiàn)在說這些已經(jīng)晚了’
她嗓音中有一股揮之不去的疲憊。
“弓已上弦,沒有回頭之路。如今的我們,是同一條繩上的螞蚱?!?
蕭瞻還想說什么,被細(xì)微的動作打斷了。
蕭澈一直在角落里沉默著,不知道什么時候偷偷挪到了云芷身邊。
他沒說話,只是抬起頭來用一雙漆黑純凈的眼眸凝視著她。
那雙眼睛里面沒有驚恐、害怕,有的只是最純粹的憂慮以及羨慕。
他察覺到她的脆弱。
下一秒,蕭澈就伸出小小的手臂,輕輕的,卻很堅決的抱住云芷的腰。
他的身體還是那么單薄,但是卻努力把小小的身體挺直了一些,好像要靠自己的體溫來溫暖她一樣。
“娘親”,他用柔糯的童聲在她的耳邊輕輕地叫了一聲,“澈兒不怕?!?
轟一聲“娘親”,如同一縷和煦的暖陽,以下?lián)糁辛嗽栖菩闹凶顪厝嶂帯?
之前強(qiáng)行搭建起來的心墻,此刻轟然倒塌。
所有的疲憊、所有的恐懼、所有的故作堅強(qiáng)都在這次擁抱中找到一個發(fā)泄的地方。
云芷的身體輕輕一顫,她反手將小小的身子擁入懷中,將臉埋進(jìn)他的頸窩里。
屬于孩童的奶香氣息,還夾雜著淡淡的皂角清香,在鼻尖繚繞。
她那顆狂跳不已的心,竟然真的慢慢安定下來了。
她并不是孤身一人,還有一個澈兒。
為了他,她必須要贏也要一定得贏。
而蕭瞻站在一旁看著這對緊緊依偎的“母子”二人時已經(jīng)徹底怔住了。
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云芷。
卸下所有的鋒芒與算計,只是一個需要被安慰、一個疲倦的女人。
而那個小小的她,給予她最大的力量。
一股說不出道不明的情緒在蕭瞻心里翻滾,是心疼,是羨慕,甚至是…他自己都不想承認(rèn)的嫉妒。
他作為大周太子,在最危險的時候,所能做到的事情居然還不如一個小孩子。
他張了張嘴想要安慰她,可是此時此刻任何的話都已經(jīng)蒼白無力了。
他只能默默地坐在這里,像一個旁觀者一樣靜靜地守護(hù)著那份不屬于自己的溫暖。
不知道過了多久,云芷才慢慢地抬起頭來。
她眼眶發(fā)紅但是那種疲憊被堅定的光芒所代替。
她輕拍了一下蕭澈的背,低聲說:“澈兒乖娘親沒事?!?
她不再去看蕭瞻,又轉(zhuǎn)頭看向窗外。
夜色中那座巍峨宮墻的輪廓,越來越清楚。
那座金碧輝煌的牢籠,權(quán)力的中心,正在前方靜靜等候著他們?nèi)ネ渡砥渲小?
馬車驟然一震,停了下來。
車外,禁軍統(tǒng)領(lǐng)沙啞的聲音打破了車廂的寂靜。
“殿下、云小姐到了。”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