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慢慢地說道,“澈兒是個(gè)好孩子”。
云芷的心猛地一跳?;实塾值溃骸八幸活w赤子之心,純真、干凈?!?
這是在宮中很難得到的一件寶物,他說著頓了一頓,一字一頓地砸到了云芷心間,“不要讓這宮墻磨滅了他?!?
皇帝的話,如同洪鐘貫耳。
不,比那更沉重——
像一道驚雷直劈天靈蓋,將她整個(gè)人釘在原地。
周遭的藥味、熏香、宮人的呼吸聲,在瞬間消散。
他看出來了。
他什么都看見了!
看見她的身不由己,看見澈兒天真笑容下刻意的教導(dǎo),看見這場“晨昏定省”背后東宮權(quán)力斗爭的陰影。
可他既未點(diǎn)破,也未斥責(zé)。
只是用近乎懇求的語氣,要她守護(hù)好孩子最珍貴的東西。
喉頭一哽,熱流猛地涌上眼眶。
眼前龍榻明黃的帳幔,頓時(shí)化作一片晃動的波光。
多久了?
多久沒聽過這樣不摻功利、不算計(jì),只是單純關(guān)心孩子的話?
嫁入東宮這些年來。
耳邊充斥的永遠(yuǎn)是“太子妃的體統(tǒng)”、“儲君的顏面”、“皇家的規(guī)矩”。
她以為自己的心早已冷硬如鐵。
可皇帝這輕飄飄的一句話,竟讓她所有防備土崩瓦解。
她猛地垂首,緊咬下唇。
用尖銳的疼痛逼退即將決堤的淚水。
寬大衣袖下,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
留下幾道血色的月痕。
“兒臣……遵旨?!?
她從齒縫間擠出這句話,聲音里帶著無法抑制的輕顫。
這個(gè)“遵旨”與回應(yīng)蕭瞻時(shí)截然不同。
那時(shí)是屈從,此刻卻是承諾——
是作為一個(gè)母親對長輩、對君王的鄭重承諾。
頭頂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下去吧,讓澈兒也早些安歇,明日……再來。”
“……是?!?
云芷深深叩首,起身時(shí)幾乎是逃離了寢殿。
直到殿外寒風(fēng)撲面。
她才仿佛重新活過來般深吸一口氣。
牽著澈兒走在回宮的路上。
兩列侍衛(wèi)依舊不緊不慢地跟著。
像兩道揮之不去的陰影。
可云芷的心境已截然不同。
父皇的話,劈開她心中化不開的迷霧。
她不能再這樣下去——
毀了自己的孩子。
保護(hù)澈兒,不僅要護(hù)他平安長大。
更要護(hù)住他赤子之心。
這比在刀尖行走更難。
但她必須做到。
“母妃,”
澈兒仰起小臉,輕輕拽她衣袖。
“皇祖父是不是很喜歡澈兒呀?”
云芷頓住腳步,蹲下身第一次認(rèn)真端詳兒子的眼睛。
那雙清澈的瞳仁里映著她的身影:
“是?!?
她一字一句道。
“皇祖父最喜歡澈兒本來的模樣。澈兒要永遠(yuǎn)保持這樣,好不好?”
澈兒用力點(diǎn)頭,眉眼彎出朝陽般的笑靨。
云芷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力量。
然而當(dāng)她們走到宮苑門前時(shí)。
一個(gè)熟悉的身影連滾帶爬地?fù)鋪怼?
是她貼身侍女的臉,慘白如紙,寫滿驚恐。
“娘娘不好了!”
侍女的聲音失了往日的沉穩(wěn),嘶啞尖銳如利刃劃破寂靜:
“殿下他……把澈公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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