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來到演習場,我就知道事情不太對勁?!?
他的聲音恢復了慣有的沉穩(wěn)冷靜,每一個字都像是淬了火的鋼,擲地有聲。
“原本應該按規(guī)定應該被使用的空包彈,不僅位置沒被挪動過,數(shù)量還不見減少。這樣的錯誤,在行動里是絕對不允許犯下的?!?
霍振邦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在軍隊里,彈藥就是生命線,任何一絲一毫的差錯都可能是致命的!
霍峻繼續(xù)說道:“我當時就覺得有問題。但我猜不透對方的意圖,也不知道我們內(nèi)部,到底藏著多少條毒蛇。為了不驚動背后那條真正的大魚,我選擇將計就計?!?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像是蟄伏的獵豹終于亮出了爪牙。
“我故意留在營帳,趁著李卓外出執(zhí)行任務,又在山頂上提前放置炸藥,趁著大雨引爆,造成泥石流的假象?!?
“又讓手下信得過的幾個兵,把身上所有能證明身份的、值錢的東西,手表、津貼、家信……統(tǒng)統(tǒng)丟在營帳里,偽造出被炸死掩埋,然后,跟著我從營帳后面的密道,躲了出去?!?
“這才輕松騙過了郭宇?!?
霍峻云淡風輕,仿佛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
可蘇煥的心,卻猛地一疼。
炸藥,大雨,泥石流,密道……
這些詞組合在一起,聽著驚心動魄,蘇煥的腦海里卻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出另一幅畫面——
震耳欲聾的爆炸之后,是連綿不絕的瓢潑大雨。
那雨下了整整兩天兩夜!
山里陰冷潮濕,他帶著人,又是怎么躲過搜查,又是怎么找到食物和干凈水源的?
她光是想一想,就覺得四肢百骸都泛起了寒意。
她下意識地攥緊了筷子。
“那場雨那么大,山里又濕又冷,你們……就一直在外面躲著?”
霍峻似乎沒聽出她話里的心疼,反而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笑容在硝煙未盡的臉上顯得格外爽朗。
“戰(zhàn)略性潛伏而已?!?
他漫不經(jīng)心的講述著,“當年在西南邊境反圍剿,我們在原始叢林里趴了七天七夜,毒蛇蟲蟻就從臉上爬過去,渴了喝葉子上的露水,餓了就嚼草根,那才叫苦!”
他似乎是想讓氣氛輕松些,不想讓家人為他這點“小事”擔心,話匣子一打開就收不住了。
“還有一次在雪山,零下四十多度,我們追擊一伙武裝分子,一口雪一口壓縮餅干就是一頓飯,眉毛胡子上全是冰碴子,凍得都沒知覺了,回來一看,好幾個兄弟腳趾頭都凍掉了……”
霍峻說得云淡風輕,霍振邦和霍陽聽得是心驚肉跳又與有榮焉,這才是霍家的男人!
可蘇煥的眼圈,卻在一點點變紅。
她不想聽這些英雄事跡,她也不在乎那些功勛卓著的過去。
她只知道,眼前這個男人,她的丈夫,在鬼門關(guān)前走了好幾遭。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根細細的針,密密麻麻地扎在她的心上,不致命,卻疼得她喘不過氣。
霍峻還在那講述著過往的事跡,桌子底下,一只腳卻被不輕不重地踹了一下。
他話音一滯,疑惑地側(cè)頭,正對上自己母親趙淑珍警告的眼神。
趙淑珍一邊給蘇煥夾了一筷子雞肉,一邊用眼神瘋狂示意:你個木頭!看不見你媳婦都快哭了嗎!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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