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靜炎給的令牌和毒粉,像兩塊燒紅的烙鐵,藏在鳳戲陽的袖中深處,日夜灼燙著她的皮膚,也灼燙著她的心。他這近乎自毀的信任交付,沒有讓她感到絲毫輕松,反而像一根無形的絞索,緩緩勒緊了她的脖頸。
他正在把她拖進他那泥沼般黑暗的世界核心,而她,甘之如飴。
棲凰宮的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某種詭異的平靜。但鳳戲陽知道,這平靜之下,是夏靜炎日益焦躁、瀕臨失控的靈魂。他來她這里的頻率越來越高,停留的時間也越來越長,但狀態(tài)卻愈發(fā)陰晴不定。
有時,他會在深夜帶著一身露水闖入,什么也不說,只是像一頭困獸般在殿內(nèi)踱步,玄色的衣擺掃過地面,帶起森冷的風(fēng)。他會突然停下,用一種近乎貪婪的眼神死死盯著她,仿佛要將她的模樣刻進骨頭里。那目光滾燙、偏執(zhí),帶著一種毀滅性的占有欲,讓鳳戲陽脊背發(fā)涼,卻又奇異地興奮。
有時,他又會變得異?!皽仨槨?。他會安靜地坐在她身邊,看她刺繡,一看就是半個時辰。他會在她遞過茶水時,指尖“無意”地擦過她的手腕,留下一片戰(zhàn)栗的灼熱。他會在她專注于棋局時,突然伸手,拂開她頰邊并不存在的碎發(fā),動作輕柔得近乎詭異,與他平日的暴戾判若兩人。
但這種“溫順”往往持續(xù)不了多久。任何一點細(xì)微的刺激——或許是窗外一聲突兀的鳥鳴,或許是宮人一個不經(jīng)意的眼神——都可能瞬間點燃他壓抑的狂躁。
這夜,他又來了。帶著濃重的酒氣,眼底猩紅,像是剛從某個血腥的宴席上脫身。他沒有像往常那樣靠近,而是遠(yuǎn)遠(yuǎn)地站在殿門陰影處,倚著門框,目光陰鷙地鎖著正在燈下看信的鳳戲陽。
“看什么?”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像是砂紙磨過喉嚨。
鳳戲陽平靜地將信紙折好,放入袖中。那是鳳隨歌暗中送來的,關(guān)于慕容家在夙砂邊境異動的進一步消息。“家書。”她淡淡回道。
“家書?”夏靜炎嗤笑一聲,搖搖晃晃地走近,濃烈的酒氣幾乎將鳳戲陽包裹,“是鳳隨歌?還是……夏靜石?”
最后三個字,他幾乎是咬著牙根擠出來的,帶著濃得化不開的嫉恨與戾氣。
鳳戲陽抬起眼,迎上他充滿血絲的眸子:“陛下以為是誰?”
她的平靜徹底激怒了他。他猛地俯身,雙手撐在她座椅的扶手上,將她困在方寸之間,俊美卻扭曲的臉逼近她,呼吸灼熱地噴在她臉上:“朕在問你!”
“是臣妾的皇兄,夙砂大皇子,鳳隨歌?!兵P戲陽一字一頓,清晰地說道,目光沒有絲毫閃躲,“陛下若不信,大可派人去查?;蛘?,陛下更希望是振南王寫來的?”
她在挑釁他。明知他此刻理智瀕臨崩潰,她卻在火上澆油。
夏靜炎瞳孔驟縮,掐住她下巴的手猛地用力,力道大得讓她瞬間嘗到了唇齒間的血腥味?!澳阏宜溃 彼秃?,眼底翻涌著毀天滅地的瘋狂,“你以為朕舍不得殺你?!”
“陛下當(dāng)然舍得?!兵P戲陽忍著下頜的劇痛,甚至微微扯出一個帶著血色的笑,“只是殺了臣妾,誰來陪陛下玩這局棋?誰來……看陛下演戲?”
她的話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準(zhǔn)地刺入他最隱秘的痛處。他演戲演得太久,久到幾乎忘了真實的自已是什么樣子。只有在她面前,那層面具才會出現(xiàn)裂痕,才會讓他如此狼狽,如此失控,又如此……渴望靠近。
“演戲?”夏靜炎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猛地松開她,發(fā)出一陣低沉而瘆人的笑聲,“對,朕就是在演戲!朕就是個瘋子!是個暴君!”他后退幾步,指著她,眼神癲狂,“可你呢?鳳戲陽!你這個清醒的瘋子!你看透了一切,冷眼旁觀朕像個跳梁小丑!你很得意是不是?!”
他忽然沖過來,一把將她從椅子上拽起,狠狠摜在旁邊的軟榻上。鳳戲陽的后背撞上榻沿,悶哼一聲,還未反應(yīng)過來,他沉重的身軀已經(jīng)覆了上來,將她死死壓住。
“說!你看不起朕!你覺得朕可憐!是不是?!”他掐著她的肩膀,指甲幾乎要嵌進她的皮肉里,猩紅的眸子死死盯著她,像是要將她生吞活剝。
掙扎是無用的,只會激起他更強烈的施虐欲。鳳戲陽放棄了抵抗,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看著這個被痛苦和憤怒吞噬的男人,看著他在愛與恨、靠近與摧毀之間劇烈撕扯的靈魂。
她的沉默和那雙過于平靜的眼睛,像是最殘忍的凌遲。夏靜炎看著她近在咫尺的唇,那上面還沾著一點方才被他掐出的血痕,殷紅刺目。一股混雜著暴戾、占有和某種扭曲愛意的沖動,猛地沖上了他的頭頂。
他低下頭,狠狠吻住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