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車撞上了路邊的樹干,車頭已扁掉。
陸野繞著車走了一圈,來到駕駛座,想拉車門,卻拉不開,立刻舉起手上的尖銳鐵器,重重砸向玻璃。
玻璃應(yīng)聲碎裂。
他毫不猶豫地徒手拔掉那些殘留在窗框上的玻璃碴,迅速探身,將明熾夏從嚴(yán)重變形的駕駛座里拖了出來。
就在這時,明疏桐的車一個急剎停在路邊。
就在她熄火、解開安全帶的那個瞬間,姐姐的車轟然起火。
火苗先是躥動,隨即化作沖天烈焰,像一頭掙脫束縛的猛獸,張牙舞爪地將夜色染成駭人的橘紅色。
看到此情此景,明疏桐只覺得雙耳嗡鳴,眼前的整個世界都在瘋狂旋轉(zhuǎn)。
推開車門時,她的雙腿軟得像踩在深不見底的沼澤里,腦子里只在想一件事:
姐姐被救出來了,那姥姥呢?
車旁,陸野扶著明熾夏踉蹌后退。
突然,他像是被什么擊中,猛地松開明熾夏,轉(zhuǎn)身沖向熊熊燃燒的車子。
他撿起扔在地上的鐵器,發(fā)瘋似的砸向后座車窗。
玻璃碎片在火光中如鉆石般飛濺,但火勢反而更猛了,赤紅的火舌從破碎的窗口噴涌而出。
陸野被迫退后。
明疏桐已經(jīng)沖到了近處,一股燒焦的肉味鉆進(jìn)鼻腔:
那是一種令人作嘔的、帶著死亡氣息的甜膩味道。
她的血液瞬間凍結(jié),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胃里翻江倒海。
“姥姥是不是在后座?是不是?是不是?”
她的聲音尖利得不像自己。
透過破碎的車窗,在跳躍的火光中,她隱約看到了一個蜷縮的人影。
是的,有人在那里。
那個身影如此熟悉,如此令人心碎。
“姥姥——!”
這一聲嘶喊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臟六腑都嘔出來:
“快救人啊!姥姥在里面!姥姥——!”
陸野從身后死死抱住她的腰,將她往后拖。他的手臂像鐵箍一樣緊,任憑她如何掙扎都不松開。
“來不及了……”
他的聲音嘶啞,每個字都帶著顫抖,“已經(jīng)來不及了……”
“來得及的!放開我!求求你放開我!”
她像困獸般扭動,指甲深深掐進(jìn)他的手臂,留下血痕,可他紋絲不動。
“我叫了消防和急救!你不能過去,會被燒傷的!”
她的力氣在絕望中一點點流失,最終癱軟在地,只能眼睜睜看著火焰吞噬一切。
哭聲從胸腔最深處迸發(fā)出來,撕心裂肺,響徹云霄。
路過的車輛紛紛停下,震驚這場殘忍的事故。
消防車的警笛由遠(yuǎn)及近,劃破長夜。
緊跟著,消防員迅速架起水槍,白色的水龍沖向烈焰,水火相交發(fā)出嘶嘶的響聲,蒸騰起一片白霧。
當(dāng)最后一縷火苗被撲滅,焦黑的殘骸中,一具蜷縮的遺體被小心地抬出,輕輕放在擔(dān)架上。
那具身體已經(jīng)炭化,面目全非,只有依稀可辨的人形。
明疏桐用盡最后力氣掙脫陸野,撲跪在擔(dān)架旁。
她的哭聲凄厲得讓人心碎:“姥姥……你說過要看著我的孩子出生的……你說要給他們做小衣服的……你怎么可以失約?”
她顫抖著伸出手,想要觸碰那雙焦黑的手,卻被醫(yī)護(hù)人員輕輕攔住:
“請不要碰,遺體需要專業(yè)處理……”
陸野蹲下身,將她緊緊摟在懷里,聲音低沉而破碎:
“姥姥已經(jīng)走了?!?
淚水模糊了整個世界。
半小時前還笑著叮囑她路上小心的姥姥,現(xiàn)在變成了一具焦尸。
這個給過她最多溫暖的老人,這個她發(fā)誓要好好孝順的姥姥,就這樣被活活燒死了。
那些溫暖的回憶如潮水般涌來:
姥姥在廚房忙碌的背影,夜里為她蓋被子的溫柔,第一次教她騎自行車時的鼓勵……
她哭得渾身抽搐,呼吸越來越急促。
猛地推開陸野,她的目光落在不遠(yuǎn)處的明熾夏身上。
果然啊。
在生死關(guān)頭,陸野首先想到的是:護(hù)住姐姐。
她的姥姥就這樣被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