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來客棧。
這是溫州城內(nèi)一等一的客棧,往來的皆是富商巨賈。
此刻,客棧后院一處僻靜的院落里,幾十名陸家村的族人正圍坐在一起,神情各異。
為首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者,名叫陸有德,是陸明淵的族叔,也是這次帶隊前來之人。
他端著茶杯,卻一口也喝不下去,臉上滿是焦灼。
“三叔,都兩天了,明淵那邊怎么一點動靜都沒有?”
一個身材壯碩的年輕人忍不住開口問道,他是陸明淵的堂兄,陸明輝。
“就是啊,咱們可是明淵的本家族人,千里迢迢地趕過來,怎么就把咱們晾在這兒了?”
另一人也附和道。
“都給我閉嘴!”陸有德將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沉聲喝道。
“你們當(dāng)明淵是什么人?那是朝廷的封疆大吏!日理萬機,哪有時間天天管咱們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
話雖如此,他心里的不安卻越來越重。
來之前,他們都以為憑著陸明淵的關(guān)系,到了溫州就能一步登天。
不說當(dāng)官,起碼也能在衙門里混個差事,或者直接分個大鋪面,從此吃香的喝辣的。
可現(xiàn)實卻給了他們一記響亮的耳光。
那位姓裴的大人,客客氣氣地將他們安置在這里,好吃好喝地供著,卻絕口不提見陸明淵的事。
這讓他們心里七上八下的,像是被架在火上烤。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人心惶惶之際,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裴文忠?guī)е鴰酌?zhèn)海司的親衛(wèi),緩步走了進來。
院子里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落在了裴文忠身上。
“裴大人!”陸有德趕忙起身,滿臉堆笑地迎了上去。
“您可算來了,我們正念叨您呢!”
裴文忠面帶微笑,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
“讓諸位久等了。伯爺公務(wù)繁忙,今日才抽出空來,特命下官前來,傳達伯爺?shù)氖鞠??!?
聽到“伯爺?shù)氖鞠隆边@四個字,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連呼吸都屏住了。
裴文忠清了清嗓子,將陸明淵的話,一字不差地轉(zhuǎn)述了一遍。
“……伯爺?shù)囊馑际?,凡身強力壯者,可入?zhèn)海司預(yù)備營,與新兵一同操練,考核通過,方可授予軍職?!?
“有手藝者,伯爺愿自掏腰包,為爾等盤下鋪面,自力更生?!?
“至于其余人等,若不愿學(xué)手藝,可去牛邙山紡織廠做工,靠力氣吃飯?!?
“伯爺還說,他陸明淵的族人,不養(yǎng)閑人,更不養(yǎng)廢人?!?
話音落下,整個院子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愣住了,臉上的表情精彩紛呈。
從最初的期待,到錯愕,再到難以置信,最后化為了一片失望和不滿。
這跟他們想的,完全不一樣!
什么預(yù)備營?什么自力更生?什么紡織廠力工?
他們是來享福的,不是來吃苦的!
“裴大人,您……您沒說錯吧?”
陸明輝第一個跳了起來,漲紅了臉嚷道。
“我可是伯爺?shù)挠H堂兄!讓我去跟那些泥腿子一起當(dāng)大頭兵?還要考核?這不是開玩笑嗎!”
“就是!我們可是伯爺?shù)氖宀值?,怎么能去紡織廠干那些下人干的活?”
“這也太不近人情了!”
院子里頓時炸開了鍋,抱怨聲,質(zhì)疑聲,此起彼伏。
裴文忠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肅然。
他目光如電,緩緩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那眼神中帶著鎮(zhèn)海司官員特有的威壓,讓喧鬧的眾人不自覺地安靜了下來。
“諸位,”裴文忠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下官只是個傳話的。伯爺金口玉,絕無更改的可能。”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森冷。
“伯爺還讓下官轉(zhuǎn)告諸位一句話?!?
“愿意留下的,明日一早,到鎮(zhèn)海司衙門登記造冊,聽候安排?!?
“不愿意的,客棧備有馬車,盤纏也已備好,諸位可以自行返回江陵?!?
“溫州,不強留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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