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白紙黑字,豈容他們抵賴?這契約上寫得清清楚楚,十月初十之前,必須完工發(fā)貨?!?
“可他們硬生生拖到了二十號!我等只是依約行事,何錯之有?”
“至于那多出來的五船貨,更是無稽之談!”
衙役將契約呈上,陸明淵拿過來,仔細(xì)翻看。
契約條款清晰,工期、工價、違約責(zé)任都寫得明明白白,上面還按著密密麻麻的手印。
單從這份契約來看,趙、劉兩家商行確實占著理。
趙天成急得滿臉通紅。
“大人!那契約是簽了,可貨物的數(shù)量不對啊!他們后來加了貨,這怎么算?”
趙德海一臉無辜地攤了攤手。
“大人明鑒,我等從未增加過貨物?!?
“這碼頭上所有進(jìn)出的船只貨物,都在漕運(yùn)衙門有登記造冊,一查便知。他們這是血口噴人!”
“好一個一查便知?!?
陸明淵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來人,傳漕運(yùn)碼頭主簿,將寧遠(yuǎn)碼頭近一個月的貨運(yùn)記事簿,給本官呈上來!”
很快,一名身穿吏服、賊眉鼠眼的小官,捧著一本厚厚的冊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走上堂來。
“小吏,漕運(yùn)主簿孫祥,參見大人。”
“將記事簿呈上。”
陸明淵接過記事簿,直接翻到十月份的記錄。
他目光如炬,一頁一頁地仔細(xì)查看。
當(dāng)翻到趙、劉兩家商行登記的那一頁時,他停了下來。
只見上面用蠅頭小楷清清楚楚地記載著。
趙、劉商行,入港福船二十艘,承運(yùn)絲綢、瓷器等貨物,于十月二十日離港。
趙德海見狀,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對著陸明淵拱手道。
“大人,您看到了?這可是官府的記事簿,做不得假!”
“明明就是這幫刁民偷奸?;?,延誤工期,如今還敢惡人先告狀,請大人為我等做主?。 ?
力工們頓時一片嘩然,他們明明記得是十五艘船,怎么就變成了二十艘?
趙天成更是目瞪口呆,喃喃道:“不可能……這不可能……”
公堂之上的氣氛瞬間逆轉(zhuǎn),所有的證據(jù),似乎都指向了力工一方。
然而,陸明淵的臉上卻毫無波瀾。
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記事簿的書頁,目光落在書頁的側(cè)邊裝訂處,眼神陡然一凝。
那里的紙張,有著極其細(xì)微的、幾乎難以察覺的撕裂與重新黏合的痕跡。
他的嘴角,緩緩向上揚(yáng)起一個冰冷的弧度。
他抬起頭,目光如電,直刺跪在地上的漕運(yùn)主簿孫祥。
“孫主簿?!?
“小……小吏在?!?
孫祥被他看得心頭發(fā)毛,聲音都開始打顫。
陸明淵將那本記事簿舉起,對著他晃了晃,聲音平淡,卻帶著一股山雨欲來的壓迫感。
“本官問你,這記事簿,可是你親手所記?”
“是……是小吏所記。”
“好。”
陸明淵點了點頭,然后,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他捏住那幾頁紙,猛地一撕!
“刺啦——”
一聲脆響,記事簿被他從中撕開,露出了側(cè)面的裝訂夾層。
只見那夾層之中,赫然夾著幾片被裁掉的紙張碎片,上面還殘留著“拾伍”兩個墨跡未干的字樣!
而原本記錄“二十”的那一頁,其邊緣明顯有著被利刃裁切后,用漿糊重新粘貼的痕跡!
真相,在這一刻,昭然若揭!
整個公堂,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趙德海和劉三臉上的得意笑容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驚恐與駭然。
他們怎么也想不到,做得如此天衣無縫的手段,竟會被陸明淵用如此簡單粗暴的方式,當(dāng)場揭穿!
跪在地上的孫祥,更是面如死灰,渾身抖得如同篩糠一般。
陸明淵將那撕開的記事簿重重地摔在公案之上,發(fā)出一聲巨響,如同驚雷炸響在每個人的心頭。
他緩緩站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抖成一團(tuán)的孫祥,聲音冷得仿佛能凍結(jié)空氣。
“孫祥,偽造官府文書,與奸商勾結(jié),欺上瞞下,草菅人命。你可知,這是何等大罪?”
“大……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孫祥魂飛魄散,連連叩頭,額頭很快便磕出了血。
陸明淵卻不為所動,他緩緩走下公案,一步一步地來到孫祥面前。
陸明淵蹲下身,直視著他那雙充滿恐懼的眼睛。
“本官,現(xiàn)在給你一個機(jī)會?!?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卻清晰地傳入孫祥的耳中,如同魔鬼的低語。
“告訴本官,是誰,指使你這么做的?”
“你若現(xiàn)在招認(rèn),本官可以念你尚有悔改之心,不追究你的主責(zé)。但你若想繼續(xù)冥頑不靈,替人隱瞞……”
陸明淵的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笑意。
“那你可要想清楚了,你以為,這小小的漕運(yùn)衙門里,所有人都會為了你一個人,守口如瓶嗎?”
“你以為,趙德海和劉三,會為了你一個小小的主簿,扛下所有罪責(zé)嗎?”
“本官,只給你三息時間考慮?!?
陸明淵的聲音陡然拔高。
“三!”
孫祥渾身一顫,冷汗如漿。
他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面色慘白的趙德海,眼神中充滿了掙扎與絕望。
“二!”
陸明淵的聲音再次響起,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
那冰冷的數(shù)字,一點點碾碎他最后的心理防線。
他想到了自己的妻兒老小,想到了抄家滅族的下場,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淹沒了他。
“一!”
陸明淵的最后一個數(shù)字尚未出口,孫祥便再也堅持不住,崩潰出聲!
“我……我說!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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