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陸明淵要他當(dāng)場比試,這不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嗎?
可是,他能拒絕嗎?
他不能!
在陸明淵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在全城百姓的注視下,他只要說一個“不”字,就等于不打自招!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
何文瑞的臉色變了又變,最終,他咬了咬牙,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學(xué)生……遵命!”
而另一邊,原本已經(jīng)心如死灰的周震,在聽到陸明淵這番話后,眼中瞬間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他猛地抬起頭,看著公案后那道年輕卻無比可靠的身影,激動得渾身顫抖。
他本以為自己死定了。
何文瑞的背后是廬陽何家,是浙江按察使何茂才!
而他,只是一個無權(quán)無勢的寒門舉子。
更何況對方準(zhǔn)備如此周全,就連不明真相的百姓都被煽動,倒戈相向。
換做任何一個官員,面對如此局面,都會選擇息事寧人,犧牲他這個小人物來保全自己的官聲。
可陸明淵沒有!
這位年輕的鎮(zhèn)海司主官,竟然頂著通天的壓力,冒著得罪按察使的風(fēng)險,給了他一個如此公平的機(jī)會!
這份恩情,這份擔(dān)當(dāng),讓他感激涕零!
“學(xué)生……學(xué)生遵命!”
周震重重地叩首在地,聲音因為激動而哽咽。
“謝大人……謝大人為學(xué)生做主!”
他深吸一口氣,強(qiáng)行壓下心中翻涌的情緒,眼神變得無比堅定。
這是他最后的機(jī)會,他必須抓??!
“來人!”陸明淵沉聲下令。
“取筆墨紙硯來!再搬兩張桌案,讓他們就在這大堂之上答題!”
“是!”
裴文忠高聲應(yīng)諾,立刻指揮衙役行動起來。
很快,兩張簡陋的桌案被搬到了大堂中央,筆墨紙硯一應(yīng)俱全。
何文瑞與周震,一左一右,分別跪坐在桌案之后。
一個面色慘白,冷汗涔涔;一個眼神堅毅,斗志昂揚。
全場的目光都聚焦在這二人身上。
陸明淵站起身來,踱步至公案之前,目光如電,掃視著堂下二人。
“聽好了?!?
他的聲音清晰而沉穩(wěn)。
“鎮(zhèn)海司選拔人才,不拘一格。今日考校,共計五題,限時一個時辰!”
“第一題,考《大乾律疏議》,問:‘良人與奴婢通奸,罪當(dāng)幾何?主犯從犯,如何論處?’”
“第二題,考《洗冤集錄》,問:‘溺死與勒死,尸身有何異同?如何勘驗分辨?’”
“第三題,考《大乾會典》,問:‘漕運清吏司之職權(quán)范圍,與戶部、兵部、工部如何劃分?遇有爭端,當(dāng)以何部為主?’”
“第四題,考《山水經(jīng)注》,問:‘江河奔流,終歸溟渤。然清波入海,則為咸鹵所蝕;漕舟逆水,全憑人力所驅(qū)。江河之利,何以盡用于國?海疆之患,何以永絕于民?”
“第五題為策論,試論溫州府復(fù)現(xiàn)“萬舸爭流”之盛景與“漕海一體”新策方略!”
“今朝廷任你為溫州知府,寄予厚望。命你詳述未來五年,如何推行「漕海一體」之策?!?
“如何整合河漕與海漕,使內(nèi)外物資如血脈貫通,無有阻礙?”
“如何規(guī)劃港口、修筑設(shè)施、管理船商,以奠定百年之基?”
又如何平衡各方利弊,籌措錢糧,杜絕隱患,使此策能利國、利民、利商,終使溫州府重現(xiàn)“萬舸爭先、千帆云集”之盛況?
這五道題一出,何文瑞的臉色又白了幾分。
這些題目,全都偏向于刑名、律法、吏治等實務(wù),與科舉考試中常見的經(jīng)義、詩賦截然不同。
他雖讀過這些典籍,卻從未深入鉆研,只能答個大概。
尤其是第五道策論題目,他更是一知半解,心中毫無溝壑!
他來這鎮(zhèn)海司,是為了撈功名,賺銀子而來,是家中那位在杭州府任按察使的叔叔安排!
何文瑞從未想過事情會鬧到今天這個地步!
他本以為隨便應(yīng)付一二,當(dāng)堂對峙文章,這位主官就會順?biāo)浦郏o自己叔叔一個面子!
可何文瑞怎么也想不到,這位無比年輕的主官,好似絲毫不懂得人情世故一般!
如今鬧到了當(dāng)堂考教文章,他心中頓時沒了底氣!
能考中舉人,他自然也有真才實學(xué)在身,但那些詩詞歌賦,如今毫無用武之地!
這些落實于實地的實干文章,正是他的弱點!
一時間,何文瑞眼神中滿是絕望!
不遠(yuǎn)處,周震的眼中,卻閃過一絲精光。
他出身寒微,深知律法吏治才是安身立命、為民做主的根本,平日里在這些雜學(xué)上用功最深!
隨著陸明淵宣布考試開始,大堂之上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著堂中兩人,他們都很好奇!
究竟是名聲在外的余杭才子何文瑞更勝一籌,還是出身寒微的周震才學(xué)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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