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而圖之!”
“清繳一家,拉攏一家,打壓一家。”
“三大世家,看似同氣連枝,實則內(nèi)部亦有齟齬?!?
“你要做的,就是找到他們之間最薄弱,尋一個罪名最大、民憤最深的,用雷霆手段,連根拔起!殺雞儆猴!”
“用這一家的血,來震懾另外兩家?!?
“然后,對其中相對守規(guī)矩,或者說野心沒那么大的一家,許以市舶司的重利,將他們拉攏到你的船上?!?
“讓他們成為新秩序的既得利益者,如此,你便有了內(nèi)應(yīng),有了幫手。”
“至于最后一家,則要不斷地打壓,削弱其實力,卻又不將它逼上絕路?!?
“要讓它成為懸在那個被拉攏的世家頭頂?shù)膭?,讓他們相互制衡,相互猜忌?!?
“如此,方能保持平衡,讓你有從中斡旋的余地?!?
“至于‘漕海一體’的利益……”
林瀚文長嘆一聲,眼中閃過一絲無奈與現(xiàn)實。
“水至清則無魚。這件事,你不要想著盡善盡美。”
“十分的利,能有五分安安穩(wěn)穩(wěn)地落入國庫,便已經(jīng)是潑天的功勞!”
“該讓出去的,要舍得讓。分一些給胡宗憲這樣的實力派,分一些給被你拉攏的世家,甚至分一些給京中的某些大人?!?
“你要讓他們都覺得,支持你陸明淵,支持‘漕海一體’,是有好處的,如此,你的國策才能推行下去。”
“貪心,是官場大忌。”
“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徐徐圖之,方是長久之道?!?
……
燭火噼啪作響,燈花爆開了一次又一次。
林瀚文將自己對浙江局勢的分析,對各方勢力的判斷,如何布局,如何破局,如何合縱連橫,盡數(shù)交給了陸明淵。
不知不覺,已是夜深。
窗外傳來了三更的梆子聲。
林瀚文終于停了下來,端起早已冰涼的茶水,一飲而盡,潤了潤干澀的喉嚨。
陸明淵緩緩起身,整了整衣冠,神情肅穆到了極點。
他退后兩步,對著林瀚文,行了一個端端正正的跪拜大禮,額頭重重地磕在冰涼的地磚上。
“砰!”
這一拜,拜的不是老師的教誨之恩。
這一拜,拜的是長輩的提攜之情。
林瀚文今夜所授,早已超出了師生之誼的范疇。
這是在交底,是在托付,是將自己一生最寶貴的為官心血,贈予了這個他寄予厚望的少年。
這份恩情,重于山岳,陸明淵自覺,一生都難以償還。
林瀚文靜靜地受了他這一禮,眼中閃過一抹欣慰,隨即上前將他攙扶起來。
“癡兒?!?
他拍了拍陸明淵肩上的灰塵,聲音里帶著一絲溫情。
“路,我已經(jīng)指給你了。但接下來的每一步,都要靠你自己去走?!?
“記住,到了浙江,安頓下來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訪胡宗憲?!?
“姿態(tài)要放低,你是去辦事的,不是去當(dāng)官老爺?shù)??!?
“另外,我再給你兩個人?!?
林瀚文從書案的暗格里,取出兩封未署名的信箋。
“你若有實在拿不準(zhǔn)的事情,可以去找趙夫子,也可以去找林家三爺林天元?!?
“這兩人,你都認(rèn)識,也同你有故交?!?
“論才干謀略,這倆人不弱于我,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輕易動用?!?
“但一旦用了,便要給予絕對的信任?!?
“起來吧?!?
林瀚文看著窗外深沉的夜色,悠悠道。
“天不早了,這幾天好生歇息。”
“過幾天,吏部的任命文書,怕是就要下來了?!?
“學(xué)生……告退。”
就在陸明淵即將出去的時候,林瀚文叫住了他!
“今年便是十三了,該說一門婚事了!”
“正妻不娶,妾室也該考慮了!”
“許多少年像你這般年紀(jì),都已經(jīng)洞房了!”
“若雪跟了你這么久,居然沒個消息,我也放心不下!”
“去浙江前,爭取有個動靜!”
陸明淵聞臉頰瞬間紅了!
他先前一心想著科舉,即便是賺了數(shù)萬兩白銀,也從未有一天享樂!
如今林瀚文這番話倒是提醒了他!
除去科舉,他身邊兒還有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兒!
陸明淵微微躬身,聲若蚊蠅的說道!
“學(xué)生知曉!”
“今夜,便不負(fù)恩師囑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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